沈峰有点郁闷。
他很后悔不该听那个莫名其妙的道士的话,买这什么劳什子“量子位龙虎大阵谱”,这名字一听就不靠谱,虽然自己平时喜欢看点穿越小说,但要不是辛苦经营的小公司在大萧条浪潮中摇摇欲坠,也不会一时心烦跑去街边摊算命,好死不死还遇到这么个神叨叨的道士,说什么今年他天机化露,只差一点玄宫改命,就可以命星归元,乾坤倒转。沈峰也听不懂什么意思,总之道士的意思就是,按书上指示的布下一座“量子位龙虎大阵”改了运势,以后就牛逼得一塌糊涂就对了。
你别说,现在这情况确实乾坤倒转了。
沈峰灵魂出窍了,身体漂浮在卧室上空,眼看自己的身体端坐在花了三个小时布成的“逆星量子龙虎阵”中间,纹丝不动。沈峰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穿过了天花板,一层,两层,越来越快,然后漂到了地球上空,在距离地球不远的虚空之中上加速前进,最后快得四周完全已经化为一片模糊,一片混沌之中沈峰感觉自己被某种力量所牵引,渐渐向地面靠近,一会儿他感觉自己靠近了一个孕妇,他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知道自己靠近的是一位孕妇,那位准母亲笑意盈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期待着腹中生命的降临,眼看着视野越来越接近这位准母亲圆圆的肚子,沈峰打了个冷战“这特么的是要我投胎?”“那怎么行?我公司还一堆事呢!”沈峰下意识地拒绝。
拒绝的念头刚刚生出来,灵魂仿佛水中的船儿受到外力推动,立即漂离了孕妇,又在混沌之中漂浮了一会儿,再次靠近了…一枚蛋?这枚蛋和另外两颗蛋静静地停在一个巢中,沈峰缓缓向蛋漂过去,他不知为何马上意识到,自己就要投胎成为一头生活在峭壁之上的金雕的后代,“卧槽!鸟人?这特么怎么行?”沈峰心里一声怒骂,灵魂又立即漂离了鸟巢。
随后沈峰的灵魂穿越高山大河,牛棚猪圈,水洼粪坑,许多个孕育着生命的母体都被他一一拒绝了,小到蚊蝇,大至剑齿虎、霸王龙之类的上古生物,渐渐沈峰甚至发现,一些以前闻所未闻的生物都开始出现了。就这样漂浮了不知道多久,沈峰开始意识到,要漂回之前那具身体看来是不可能了。他打定主意,好歹还是得变个人,这个世界只要有人在,成为其它生物实在太危险了。但是这灵魂旅行似乎不受这个念头的影响,完全是随机在世界上巡游,同时又在不同时空之中穿梭,直到沈峰发现远处出现一个明亮的光点。
照理说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混沌,沈峰知道自己是闭着眼的,现在也完全没有视觉,但他就是知道那里有一个光点。“我要去那里。”沈峰想。然后他感觉自己的灵魂真的开始朝那个光点漂浮而去,一开始速度还不算快,但越是靠近就越快,到最后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疯狂朝那光点吸扯,但沈峰也不想反抗。“都这样了,随他去吧。”他想。
随后沈峰觉得自己被吸进了一条光明的隧道,开始高速旋转,四周都是飞速向后移动的明亮的星光,无论是旋转还是星光的移动都越来越快,到最后周围一时光芒大盛,沈峰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我的妈,这次是太阳吗?难道我要成为一颗恒星?”,沈峰心里想,然后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峰醒了。
混沌之中,沈峰意识到自己还是成为了人,沈峰的意识之中,忽然出现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信息,凭借他多年看小说的经历,他意识到,自己穿越到哪个倒霉蛋身上了。
异世界,秋日午后明媚的日光洒在一座生机勃勃的小山村,村中处处升起袅袅炊烟,远近都能听见农人呼唤在地下劳作的亲人回家吃饭,一座小小的青石桥上,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飞奔着跑过,险些撞上一名扛着农具回家的农夫,那农夫侧身让过少年,望见那少年向石桥下面去了,笑着骂道:“狗娃子你个狗东西,又偷你们家粮食出来喂懒汉,那懒汉连条狗都抵不了,眼看就要断气,我要跟你妈说了你娃子又得挨一顿好打!”
被叫做狗娃的少年仿佛没有听见,急急地沿着桥边溜到桥下,朝着桥洞喊道:“吃的来了!”,言罢提着竹篮爬进桥洞,那桥洞甚小,只容得一个成年人进出,洞内光线微暗,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人正瘫坐着靠着洞壁,脑袋下垂,仿佛死过去一般。
少年一见他这模样,吃了一惊,高声喊道:“大哥!大哥!你怎地了?”,然后伸手去摇动那乞丐一样的人。
不用说,这乞丐正是沈峰。
沈峰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昏昏欲睡,被少年摇醒之后浑然不知天地白日,困顿中看见面前陌生的少年,喃喃问了一句:“你是谁?”
“是我啊!狗娃子!我天天给你送吃的,你忘记了吗?”
“吃的?”沈峰听到这个词,忽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饥饿感。
那少年从竹篮中摸出一个黑乎乎的窝头递给他,然后又摸出一个拿在手中,说道:“大哥,今天我妈去赶集了,我在家给我爹弄饭,我给你备得多,你多吃两个,莫急。”
沈峰却没有立即回答,三口两口就吃完一个窝头,吃完又从少年手中拿过一个窝头开始吃,一边吃一边在脑海中泛起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之前师门惨遭灭门,危急之际被师叔用神奇的法术送出山外,却因为法术低微,身体遭逢大变之后极其羸弱,这几日全靠这小孩才能活下来,却不知为何灵魂离体,被沈峰附身。
沈峰说道:“我这几日旧病发作.....多劳狗娃小哥照顾.......那个....日后小哥家中若是....若是有个红白喜事…小道一定.....一定.....帮你做法事....不收钱”。他中气虽有不足,但声音很大而略显嘶哑,说起话来似有些金属一般的声音,说话之间,三四个黑面馒头已经下了肚。
狗娃子闻言挠了挠头,憨憨地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来,上次你给我那道驱鼠符管用得紧,我家前院后屋,粮仓地窖这几日老鼠走得干干净净,一只也见不着,邻院四叔家里可闹了鼠灾,我爹还以为我家大花猫发威了,喂了它几顿饱的,哈哈。”
沈峰正在整理思绪,闻言也是嘿嘿一笑,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小道在祁云山中拜得仙师,十年苦功,岂是……”这时他吃得半饱了,说话倒也连贯了,不过说到这里想起之前师门惨祸,一阵黯然,不再说下去了,只是眼光看着远处,慢慢地嚼着窝头。
祁云山乃是玉龙山脉主峰,山势巍峨,藤蔓横生,自山腰间便常年有白云缭绕,越到高处越是云雾弥漫,人迹罕至,民间传说其间奇禽异兽、山精树怪不知凡几,甚至有人说曾在深山之中遇到仙人,得蒙仙人赠得仙药,活到了二百多岁高寿。
狗娃子也是听村中老人说起过这些传说,他两个多月前在村头小路上放牛之时“捡到”这个男子,那时此人一身破烂衣衫,倒伏在地奄奄一息,自称是祁云山下来的道士,原本下山云游修访,因为深染恶疾流落至此,狗娃费了全身力气将他扶上主家的大青牛,带回家中想让家人救治,没料到挨了他老娘一顿饱打,骂他给家里添乱,狗娃爹是个老实的庄户汉,倒是没有多说,让狗娃喂了原主一个月稀粥,原主也就在狗娃家挨了他老娘一个月碎嘴,好歹恢复了点元气,便搬到村中小石桥桥洞中暂住,不料秋夜寒凉,桥洞阴湿,这几日原主身体又出了问题,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好像就要断气了,不料今天忽然转好。
吃过窝头,精神稍复,狗娃扶着沈峰下到河道中喝水,他稍微洗了洗脸,显出一副清瘦的青年男子外貌来,面容略显憔悴但也颇为英俊,只是一双眼睛显得十分困倦,似乎还没有睡醒,沈峰左右打量自己的造型,甚觉满意。他掬起一把河水,伸头啜饮,贪婪地饮了几口之后,似乎觉察到什么,忽然眉头一皱,神色怪异地把手伸到鼻子前仔细嗅了嗅。狗娃看得奇怪,问道:“大哥,怎么了?”
沈峰想起自己还没告知狗娃姓氏,心想既然师门惨变,我隐姓埋名改个名字也说得过去,于是说道:“小道姓沈名峰,小哥以后尽可以叫我名字。”
狗娃点头说道:“那我叫你沈大哥”。
沈峰点点头,正色说道:“狗娃小哥,近日村中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狗娃摸不着头脑:“什么怪事?李大婶家里看家的狗一窝生了六只小狗,其中倒有三种毛色,这算不?”
沈峰晒然道:“那倒不算....”
狗娃挠了挠头,抬眼想了一想,说道:“那却没有听说过了,要不我去问问铁蛋他们”。
沈峰神色一缓,说道:“那倒不必,也许是我多虑了......对了,这条河叫什么来着?”。
“这条算不得河,本村叫做云溪。”狗娃答道。
狗娃看沈峰缓缓地漱洗,动作小心得似乎怕一不注意就跌进溪水中,问道:“任大哥,你这病是怎么回事?”
沈峰摇头苦笑道:“像你这般大就得了,我爹在我小时候就一个人背我上祁云山求道,本来都快死在山上了,幸而遇见了我师父,见我爹可怜才收下我,要不是我师父,我可能早就病死了……”说到这里沈峰怅然若失,抬头望了望天空。
这条唤做云溪的小溪曲曲折折,若是从沈峰所在的位置溯流而上,不到二十里开外便是小溪的源头:一座高约百尺的小山,那山上树木郁郁葱葱,林中的小溪弯弯曲曲向山下延伸,这时虽值午后,树林中却忽然吹过一阵阴冷的微风,随即漫过一阵冷森森的雾气,雾气渐渐越来越浓,内中隐约有黑影晃动,仿佛有什么事物在其中随之缓缓移动,忽然,雾气中一只长着三趾的怪脚一脚踏进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激荡起一阵泥沙,脚的主人从雾中渐渐露出形迹,那怪物约有四尺来高,藏青色的皮肤,浑身精赤,不着寸缕,佝偻着身形,双臂垂在身前,两只手指甲又黑又长,头顶往上生着一个肉锥,只有些许毛发,倒生獠牙,一张脸狰狞可怖,喉间发着意义不明的低吼,在它身后的黑雾中影影绰绰,不知道还有多少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