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也在看他。
她看着被子里那消失了的小腿,不禁五味杂陈,犹想起多年前的樱花树下,少艾的女子和青葱的少年,她娉娉婷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呢,摘下了一束美丽的樱花送给他。
“送给你。”
“真好。”
年少时的爱情简单而纯粹,但她却不知这爱情是他这毒蜘蛛编出的网,造就的陷阱,庆幸的是夏以芙早早的选择了离开,不然她也不可能遇到司徒霆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快啊。
“王弟,”门口出现了一声单调的问候,司徒霆沄微微起身,健全的手用力撑起那不健全的躯干,他瘦削了不少,脸颊两边犹如被刀切过一般,更显下巴轮廓分明。
而那深邃的眼犹如陷入了流沙一般,这模样儿,看上去诡异极了。
“你还好吗?”司徒霆钰多此一举的问,看着情况也知死里逃生的司徒霆沄好不到哪里去,司徒霆钰这句话一问完,又伤感起来,“都是朕不好,朕举措失当,不然你也不会……你也不会落得残缺不全啊。”
是的,在营救的过程中,是他折腾的他死去活来,是他故意给出了错误的策略,以至于险乎要了司徒霆沄的命。
一种极端的痛苦犹如阴霾一般笼罩住了他,司徒霆沄自然知道这两人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来的,而夏以芙呢,不管平日里和司徒霆钰多不睦,今日却表现的格外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她施施然靠近司徒霆钰,胆战心惊问:“王爷,你感觉怎么样呢?”又道:“我找了点儿礼物过来慰问你,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西洋参好,你看这修西洋参。”
夏以芙从背后太监手中将红色的锦盒拿过来,如数家珍一般指指点点为止介绍:“这西洋参全须全尾,这等一切都具备的西洋参可好极了,不是吗?”
夏以芙眼内盛满了洋洋自得,也盛满了幸灾乐祸,司徒霆沄真恨不得抓起枕头丢过去狠狠的教训夏以芙和司徒霆钰,但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忍住了。
“如今看到你成了这样,我这颗心……”夏以芙伸手保护住了自己的心脏,“就犹如被射了一箭一般,那种疼,哎。”
她为自己的表演拍案叫绝,而站在夏以芙背后的墨凤姝,她恨不得此刻偷袭一把夏以芙,但她毕竟忍住了。
她什么都不能做。
如今只求夏以芙不要再继续安排下去了,否则他们有没有命回去就不好说了,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格外眷顾夏以芙,亦或者说夏以芙夏以芙运气好,自到贵霜后非但没有传说中心狠手辣反复无常的司徒霆钰折磨致死,然而是更好了。
“好了,”墨凤姝如梦初醒一般,“不如我们就到外面去吧,这里到处都是药味。”
司徒霆钰例行公事一般说了不少的话,“当年的太史公也被人斩断了膝盖,但后来他依旧做了惊天动地之事,如今晋王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司徒霆钰盯着司徒霆沄,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出来司徒霆钰是话里有话。
墨凤姝不想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讽刺司徒霆沄了,恶毒的语言其实和武器一般具有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她催道:“王爷也该休息了,我们到外面去聊。”
“我是医官,让我留下看看吧。”夏以芙却置若罔闻,笑嘻嘻的。
看左右不得夏以芙,墨凤姝只能瞅了瞅司徒霆钰,“皇上?”
司徒霆钰正有此意,“那我们就先走吧。”
两人离开,而夏以芙呢,却终于有机会和司徒霆沄单独相处了。
“是我错了。”等人去楼空,一片万籁俱寂里,司徒霆沄开口了。
夏以芙凑近司徒霆沄,她嘴角的笑诡异极了,微微打开的笑弧让嘴角飞翘起来,“真正错了的是康王,他怎么就没看穿你这无肠公子的野心呢?你对他只有利用。”
“不过,”夏以芙冷笑,“我倒是要谢谢你,如若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今时今日,你也看到了,司徒霆钰很喜欢我,我对他也一往情深,一切都拜你所赐,司徒霆沄。”
“是我的错,你帮帮我吧。”曾几何时,他那一句丧魂失魄的“你帮帮我吧”,会让多少女孩方寸大乱,多少女孩情愿为司徒霆沄赴汤蹈火。
“我对王爷你,”夏以芙凑近司徒霆沄的耳畔,似在咬耳朵说悄悄话一般,“除了恶心,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感觉,如今晋王自作自受,你不是想做皇帝,抱歉的很,在我国历史上可不会承认一个连肢体都残缺不全的人呢,司徒霆沄。”
“你!”夏以芙每个字都变成了冰冷的匕首,一一戳中了司徒霆沄的要害,她的话变成了铁钉,钉在了司徒霆沄的心脏上,司徒霆沄愤怒了,“我要杀了你,夏以芙,我要杀了你。”
“我怎么会和一个残废一般见识,如今的你……”
夏以芙的手背怜惜的落在司徒霆沄的脸颊上,“已不能和我匹敌了,我可不屑于和一个残缺不全之人明争暗斗呢,阿芙言尽于此,王爷好好儿养着吧,阿芙就先走一步了。”
夏以芙说完,施施然起身,彬彬有礼的离开了。
而在外面,司徒霆钰已和墨凤姝攀谈了许久,两人似乎无话不谈。实际上墨凤姝倒羡慕夏以芙的好运气,她满以为夏以芙会堕入洪晃一般的毁灭,哪里知道夏以芙竟还好好儿的,她阴差阳错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他们本是算无遗策,却不想祸起萧墙。
聊了会儿,看夏以芙从后面出来了,司徒霆钰起身去迎接。
“王爷如今成了这等模样,嫣然也难受,”夏以芙表演一般的轻啜了一下,“但愿你们洪福齐天,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是啊,”司徒霆钰补刀的本领更上一层楼,“如今他虽成了残疾人,但也未必有坏处,从今以后朕再也不会再将他看作敌人了。”
墨凤姝被说的无地自容,他们的话怎么听怎么古怪,但墨凤姝却不能反驳。
两人又冷嘲热讽了会儿,转身离开了,回去的马车上,司徒霆钰道:“如今可真是大快人心。”
“我有句话想问你,”夏以芙从四方馆出来,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司徒霆钰在等夏以芙的下文,夏以芙道:“你真心实意回答我,不要藏着掖着。”
“那自然是知无不言了。”司徒霆钰正襟危坐,看向夏以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