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脉急匆匆的走进医生办公室,拿起手机刚要拨号,心内科主任陈建拦住了他,满脸的忧心忡忡,“苏副院长,很多病人都排队等着心脏,您直接给新来的病人用了这个供体,本身就是违规的……”
苏方脉不耐烦的挥挥手,“按我说的办,准备手术室。”说完,直接拨出了电话,“父亲,我需要您的帮助,患者女性,23岁,贯穿伤,心脏破损非常严重。供体脑死亡,心脏活力不足……对,两台手术要同时进行,我没处理过这么严重的病例,您多久能到……好的,我在手术室等您。”
重症监护室里,凌月正安静的躺着,此刻的她早就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全靠人工心肺机维持着生命体征。
六个小时前的一起海难,海盗把她的丈夫扔下大海,又在她的胸口插下了一把尖刀,不偏不倚的刺穿了她的心脏。如果没有遇到苏方脉所在的医疗船,如果船上没有人工心肺机,那现在的她应该已经躺在了太平间。
护士把凌月推进手术室,无影灯的照射下她的脸惨白的像一张纸。另一张手术台上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妇人,五官精致,保养的极好,可脸上却全是掩饰不住的苦相,想必也是一个不被生活善待的人。
老妇人的胸腔被打开,心脏微弱的跳动着。一旁的主刀医生苏方脉又紧张的看了一眼挂钟,“不能再等了,马上开始手术。”
转身走到凌月的手术台前,苏方脉握着手术刀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眉心一蹙,行医近二十年,大大小小的手术究竟做了多少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苏方脉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触凌月的头发,眼神久久的停留在她的脸上,他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对这个女孩动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妇人的心跳也越来越微弱。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身姿挺拔却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医生走了进来。看到来人,苏方脉紧张的情绪明显舒缓了不少,微微欠身,让出了主刀位置。
老医生的目光掠过妇人,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脉脉,你来取供体心脏。”
这样的手术对于苏方脉自然得心应手,几分钟的时间,供体心脏就被取下。这时,正在递止血钳的护士突然惊呼一声,原本一直跳动无力的心脏在递到老医生手上的一瞬,仿佛被注射了肾上腺素,又欢快的跳了起来。老医生也是一惊,想必在他几十年的行医生涯里也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手术还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又经过了了四个多小时,这颗鲜红的心脏才顺利的进入了凌月的胸腔。当血管全部连接好,更诡异的一幕又发生了,这颗心脏居然停止了跳动。
此刻手术台上的凌月正经历着一场抉择。“凌月,快醒醒”,一个清脆的童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放眼望去,身边全是迷雾,凌月的目光只能看到被缝合好的胸口。而那里现在正有一个粉红色的小球钻出来,弹簧似的在她眼前跳,“凌月,我是玲珑,是你现在的心。上辈子就是你抢走了我宿主的无极心,这个债你是打算这辈子还,还是下辈子还?”
凌月下意识地想起身,可身体却一点都动不了,只能尝试着张了张嘴巴,发现可以说话,“你是谁?”
玲珑撇着嘴,嫌弃的冷笑一声,“笨死了。刚刚不是说过了嘛,我叫玲珑,是你的心,一颗被诅咒的心。你如果这辈子做我的宿主,就必须找到那颗属于你的无极心,得到他的心尖血,否则就终生爱而不得,孤独终老”。
玲珑往前跳了几下,随着它的移动,凌月发现自己的目光能看得更远些了,她看到了隔壁的手术床。
玲珑示意凌月仔细看看床上的老妇人,“破解不了我的诅咒,你就会像她一样,痛苦一生。”
凌月本能的摇头,发现根本做不到,只能赶紧回答,“算了吧,那我还是下辈子再还吧。”
玲珑又跳回凌月身上,惋惜的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要去找新的宿主了,等下会有人来接你上路的。十八年后你还是一条好汉,永别了,凌月。”
凌月心里一紧,我去,这一杆子就给我支下辈子了?“喂,你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不当你的宿主,我现在就得……”
玲珑跳到她床边的手术盘上,“你的心在这,碎成这样,爆炒,酱焖切都不用切了。你觉得你现在没有我,会怎么样?”玲珑又轻蔑一笑,“我数三个数,如果你决定做我的宿主,就睁大眼睛,用瞳孔签下契约。如果不做,那我们就来生再见吧。”
凌月眼睛瞪成了一个铃铛,她还不想死,起码在确定楚非安全之前,她得活着。
玲珑显然对凌月的反应很满意,跳了两下,就钻回了她的胸口,“契约已达成。我的宿主,这辈子要好好努力哦,需要我的时候再叫我吧。”
一阵眩晕袭来,昏昏沉沉的凌月又失去了意识,她完全不能确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濒死时的幻觉。
手术台前的老医生当然看不到这一切,就在他看向挂钟,准备宣布死亡时间的时候,心电监护仪突然恢复了正常,那颗心脏又开始平稳的跳动起来。
手术室外,老医生换下手术服,看向徐方脉,“这个病例很特殊,你可以详细的研究一下,论文里应该用得到。”略微思索一下,又缓缓开口,“那个供体是我的老相识,我应该可以找到她近四十年的所有病例和体检报告,明天我派人给你送过来。”
苏方脉有点心不在焉,递过老医生的外套,“父亲,您有没有觉得那个女孩很特别……”
老医生不悦的打断他的话,“作为一名医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自己的病人有特殊的想法,都是有背医德的。你结不结婚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但打病人的主意,在我这零容忍。”
苏方脉赶紧收了声。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凌月要出院的时候,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出事之前,她一直在医院做护士,换心手术的费用,她自然有所了解。到今天为止,她已经欠下了医院五十多万的医疗费。
苏方脉的办公室里,她小心翼翼的把出院单递过去。办公桌后面的苏方脉抬头朝她笑了笑,问都没问就直接在上面签了字,“不用为钱担心,我可以先帮你垫上”,随后又递了一张名片给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凌月愣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名片。这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在住院期间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现在居然连这么高额的医疗费都愿意帮她垫付。说不感激那是不可能的,但心里还是隐隐的担忧,这里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虽说医者仁心,可苏方脉对她的关照已经远远超过了医生对病人的关照。
拉回思绪,凌月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欠条,恭恭敬敬的放在苏方脉的办公桌上,“苏副院长,谢谢您,钱我一定会还的。”
出门的时候,凌月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射来,她没敢回头。她知道是苏方脉一直在看她,但她不知道她让苏方脉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