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一到,向落落趁着月色来到村口,老婆婆早已在此等候。
向落落环顾四周,村民都已睡下了,没有人出来转悠,出来转悠的,很难说是人。
向落落趁着苍茫月色的笼罩下,抬头,细微的把这两棵树结实的树干,树枝的走向,树叶的摇摆印在心间。
风吹起,树摇摆。两棵树挺直的树干都弯曲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在这天地间乱舞,沉睡之身苏醒起来。
“你们是什么东西!”向落落一声中气十足的盘问。
一棵树摇摆的幅度很大,远古的苍凉之声在向落落耳边响起:“我只是在此赎罪之人。我本名裘山,囚困在这树中,看天地变化,动弹不得。”
另一棵树也发出了更为苍凉的声音:“我是第归,我们在这,活了几百年,又死了几百年。多谢你,让我们在临死前还能复活看看对方。”
向落落对这景象已习以为常,绕着这两棵一模一样的树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裘山说:“我们是爱人。”
老婆婆站在这两棵树中间,见了此神迹后锤足顿胸,口中大喊:“我的保护神,我的祖宗啊!”
树枝不断摇晃,树叶飘落。
第归的声音变得十分悔恨,懊恼:“老婆婆,你认错人了,我们不是你的祖先,我们是…路过此地的强盗。”
老婆婆耳边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坐在地上,一直信奉的居然是…杀了村民的强盗!她茫然不解又一脸哀伤。
天空的云朵此时遮住了月亮,大地一片灰暗,只听见树叶沙沙作响。第归在这夜晚用那遥远无比的记忆诉说那遥远的悲剧与罪恶。
“世人都憎恨我们的感情,说我们是异类,不仅打我们,还把我们从村子里赶出去,父母也不要我们,没有了求生之处,我们到处逃亡,在路过此地之后,一时贪念心生强盗之意…杀了许多人。”
裘山也不断摇晃自己的身躯,散落自己的叶片,“我们有罪,也罚了认了,彼此相守,两眼相望,也很知足。第归,希望我们死后,还能经受轮回的考验,希望我们,还有下一世。”
世人总是把传说美化了,才口口相传,殊不知,历史的真相往往总是残酷至极。这世界上的人从古至今,都爱骗自己生活在一片温暖祥和之中,自得其乐。
所以,封建迷信,真的只是一种迷信。
向落落不免有点感触,她见过许多妖,可怜的妖不少,因罪恶成妖,能悔恨能承担,能让人有所感慨的,也没几个。
她问:“是神惩罚你们在此赎罪的吗?”然后扶起了老婆婆,让她坐在石阶上。
“不是,你不记得了吗?”裘山无尽的摇摆伸展,誓要把筋骨都疏松。
一句话把向落落问倒了,她到底要记起什么?她与这妖有何牵连?
向落落曾去算过命,只不过这道貌岸然的算命先生居然说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差点被她打了。
“也罢,你早已不是她了,我们也快解脱了,托你的福,还能舒展舒展身子。”
槐树叶落了一地,树冠即将变成光秃秃一片,衰败的景象不过一分钟的事。
向落落眼里露出刀锋般的光亮,继续盘问:“你说的她,是谁?”还未等裘山回答,身后脚步声从远至近。
“是我的爱人。”一声空灵的声音响起,蝉蟮修长的身姿缓缓走来。
裘山、第归异口同声的说起:“妖王,好久不见。”
这老婆婆一听到妖王,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向落落连忙搀扶她,“别怕,他们害不了人的。我扶你先回去吧。”完后,向落落给了蝉蟮一记警告的眼神,扶着老婆婆回了家。
趁着向落落不在,这第归问:“她真记不起来了?还是她现在只是肉体凡胎,记忆在轮回中被夺了去。”
裘山不免又回忆道:“当年,她在地府中听闻此事,把我们画入画中,让我们囚禁在此,这妖界毁灭后,现在她又出现,还给了妖一个重生的希望,看来,天地间一切还在循环往复,又到了毁灭的时候了。”
蝉蟮在两棵树周围踱步,“还没有到时候,人皮画卷掉落人间还没有找到。”
这人皮画卷据说是用十二个十恶不赦之人,经过地府的层层炼狱化作的。
“听闻这画卷被埋在厚厚的雪山之下,可曾找过?”裘山说。
蝉蟮摇摇头:“我也是刚复活不久,画卷没找到,灵力也没有恢复”
第归看遍了人间几百年,一眼道出蝉蟮的心事:“她是不是连你们的孩子都记不起了?”
第归说罢,蝉蟮愣在原地,眼中骤现冷意。
“咳…我们也快死了,以前逃不过三界轮回,现在逃不过这改革变迁。罢了。”
两棵槐树罪孽深重的心又将再次瓦解。
过了会,向落落一人又前来村口,“你们刚才鬼鬼祟祟说了什么?”
第归语气委屈至极:“我们可没说什么!”
向落落不依不挠,“这地方,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的妖怪?”
“没有了,这里本来是地府出入之地,妖怪也常常出没,可地府早已不知所向,妖怪也都消失殆尽。”
向落落想了想,以现在的名词解释,地府世界是四维的,侍花村是地府在三维世界的投影,那花桥,应该是连接三维和四维空间的扭曲空间。
正想着,被蝉蟮拉着走回了民宿,“你给他们俩一个私人空间行不行?”
向落落嘟着嘴:“我还没问完呢?”
“记不起的事情,别人跟你说了也没用。”蝉蟮眼中寒意凛然,一只手插在口袋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偏僻的村庄夜晚无比辽阔,像包揽了世间万种情绪,千言万语又化作一阵叹息。
向落落禁不住疑惑询问:“你为何说我是你爱人。”
蝉蟮眼看着路前方,刮起了一阵风,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你不信就算了。”
在蝉蟮看来,最真挚的情感一旦有了怀疑之心,必将粉碎,还不如深埋心底,让它永不见天日,保留完整。
向落落站住了脚:“我信,你给我解释!”
“我偏不给你解释!”扔下这句话,蝉蟮没有停下脚步回了民宿,他能看透人心,当然也能看透她的假意。
向落落聂手聂脚的回了房间,甘露正睡的很熟,临睡前,她又想起一桩往事,跟树有关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