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路,土特产大楼,曾经的王朝俱乐部,倒掉的椅子,垂落的电线,掀翻的圆桌,掉在地上的装饰画,碎玻璃,纸杯,旧报纸,都蒙着一层灰,空荡,安静的吓人……
“咳咳咳咳”,小圣一阵呛咳,他几步冲到窗玻璃近前,推开拉扇,随着风灌了进来,“……好高!这底下的楼顶平台,都上锁了,不让人进了……”
小六也出头瞄了一眼,不由地一哆嗦,“这上头摔死过人,我听说,那人是一头竖下来的……”
“狠贼,赌徒,混他们那一路的,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一样狠!为了钱,什么想不到的事,都做绝了!”
“……我有点不明白,他手里握着把天牌,三个老冒尖,一攮头,栽下来,明明是稳赢的局,啥事能逼着他,非死不可,把命搭上?难道是被人给推下来……输急眼了,还不下死手啊?”
“嗡的”,小圣的眼前,恍然一片人声鼎沸,烟气盎盎的,大厅里,全是搓麻将的,属于敞口子,小玩怡情,带钱不带钱的,认识不认识的,凑着上桌听声趁热闹……
几个大包间,则是耍牌的,玩的钱数比较大,属于合扇,组的大局,都是熟人介绍,朋友带朋友,才捞着进门上桌。
生人没人领,没担保的根本插不进去,也就不怕被人点了,给官口的一屋端了。
烫着卷头发,胸前当啷着块大玉牌子的,叫红姐,她是专管着在局子上放钱的,谁要玩大嗨了,钱不凑手了,或者押个大件,车啊,金货,房了,甚至成宗的东西,像成车的窑货,批发的衣服,她都敢接,吃下去,还给折成现钱,十个二十个的,立马就能给拍到桌面上,递到手头上,堆脸前头!
红姐从来不下桌,一般都是坐包间里,看人家玩牌。
这间里,留着大背头,长的很粗混很猛式的,是一出名的大哥,浩哥;挨着他座的,留个耀扬式样带点邪魅剪头发的,三哥,也属于道上玩的。
再边上,俩人,都是玩实业、弄厂搞房产的大户,穿着随意,一脸的沉稳,可身后边,一人带着一个板正精神的司机兼镖子,帮着看着包和牌。
再下这个的,是一个中餐海鲜酒楼的老板,也趁俩钱——一开门,凡是来吃饭的,就是现钱,周转的快!
最后这个,今晚的主角,理了个很楞的发式,混的半上不下,不红不黑,属于中不流,将开始认上道的新生代!
头半夜,那孩子,还行,手还挺壮,十回,能有八把赢!
可一过十二点,他就背开了,脸上也泛开油了,几把牌跟下来,就把钱输的还有几小张了!
在座的,除了他,都有底货,不是有名的大哥,就是成精的富户!
名声,响了,一个电话,就能喊来人马,换来钱,还是上门给送的那种!
有钱的,越有钱,一声呼气,拆借也好,拿实业顶也好,签个字,摁个戳子,银子立马到账!
所以说,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不是一个级别的,根本没法一起玩,也玩不转转,也陪不下来!
这不,就眨抹眼的一瞬间,那楞小伙,十几万淹里头,连个响动静都没听见,就填欢了人家的腰包了!
“红姐,这车钥匙你拿着,给我换俩钱,我还不信一直不返点了?!”
红姐从包里拿出字据,“办个手续,签个合同,再好的关系,空口无凭办不成事……”
“我这刚提的车,才落好户,你就给这俩钱,也太坑了吧,姐家?!”
“那没办法,上了牌的,就是二手的,十万的车,打九折,九万,折成现,四万五,我给你五万了,也很你给面了!你要嫌少,你可以收回去,另找门子……我还真不喜欢收车啥的,来回的倒腾,好麻烦!”
青年叹了口气,“这黑天半夜的,算了,少点就少点,我认了!……来,继续,我跟!”
又连续几把牌,连暗带明的下注,几万又撂进去了……
青年这时真是后悔了,因为现在桌上玩的,不是牌,而是钱!
看牌要钱,明牌要钱,暗牌翻翻,而这开大了,虽说打底一千,一万封顶,那几家,都不带眨眼的往上扔钱!
最奇葩的,这帮人,玩的有点恶心人,桌上,只有剩两家,才能开牌,要想开牌,只能不住的跟注,人家一万,你也得跟一万,这特马的,根本不是玩牌了,纯属玩钱了,钱就是子弹、筹码!
这时,他开始转运了,手上掏着好牌了,两个老妖……
他手边的钱又快要打光了,只能张嘴借,“红姐,再给匀点钱,我加倍给你利息……”
红姐干脆的摇头,“差不多得了,你一晚上输了好几十了……”
其实不是红姐不想借,是因为,她坐的位置,看了人家的牌面了,那一家,掏了两老凯,也是套罕见的天二牌!
而到了第三张,红姐看见了,更没法借了,仨老凯,除了仨老冒能杀,再就是最小的235的杂牌能杀这两套!
青年手都抖了,脸也红了,他手里攥着仨尖,就差钱了!
“你还有钱跟吗?快点啊,没钱赶紧想法借,再不就弃牌,你都输了一晚上了,也不差这一把……”
“对啊,你想看牌,得上钱,没钱,你赶紧让跑道,别磨叽!”
“红姐,我最后问你,能不能借?!”
红姐看着输红眼的青年,她见多了,这种认钱不认人的烂赌鬼,有点钱都找刺激了,最后落的光腚人一根,啥雕毛也没有,“真借不了!你还不起,不还是我亏啊,我这出去钱,回来两纸条子,要不要的回还两说了……”
青年“嘭”一把掀翻了椅子,手指着一屋子人,“你们在座的,没一个好的,联合起来坑我,欺负我钱少,我要你们这帮烂人记着!认住我的脸!睁开狗眼看清楚……这是啥牌……仨个A,天杀!!”
那青年话都懒的再说,死意已决,一下踩着窗台,连停顿没顿,就一头扎了下去……
“啊!啊!!”红姐直接吓的都不是人动静了,她从椅子上出溜到桌子底下,桌布挡着脸,以为看不见就不用怕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愧是混江湖的,心硬,会跑,看事不好,拔雕就颠,浩哥,直接夹着包,头也不回,谁也不顾,几步就出了屋!
那俩做大买卖的,也不慢,“走,快点,这地方不能待了……”
干酒店的犹豫道,“不如打个120……”
“用别人手机打,出去打,先走……”
外面的麻将摊子,也轰散了,挤成个乱蛋,有胆大的凑到窗子看着……
平台上,人落地就不动了,三张扑克牌,三张老冒,在打着旋,跳弹着,仿佛小鬼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