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值万物凋零的深秋,来自北方广阔希伯伦尼亚荒原的寒潮已经不知不觉地来袭了。天空阴沉沉的正沥沥下着朦胧细雨,灰蒙蒙的迷离了远处的风景,仿佛给这个喧闹的城市笼上了一层灰暗的纱罩。
丝丝冰凉的雨丝飘飘洒洒,即使撑着伞也不能以抵挡水汽的入侵,阴冷的湿气无孔不入,如同一条细蛇般钻进了行人的裤管,袖口,领口……街上的人们不由自主拉紧了衣襟,加快了步伐,期望能远离这该死的鬼天气。
在这样的日子里,近靠着温暖干燥的壁炉,躺在摇椅轻轻地摇曳,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能够再来一杯清冽醇香的白兰地驱除寒气,那就再好没有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疏,夜已经深了,黑暗统治了这个世界,远处传来的吝啬亮光并没能改变黑暗的事实,反而让景物更加模糊,愈加不清。
不过这一切对于索兰来说却刚刚好,甚至有点如鱼得水的味道。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人,怎么会不习惯黑暗呢!
索兰穿着黑色毫无反光的长袍,站在更加黑暗的墙角下躲避着雨丝,他凝神静气,隐蔽着自己的气息。他藏在斗篷帽檐下的眼睛微眯着,借助着微弱的光线紧紧盯着狭长街道尽头的一个阴暗小巷口。
“这将是一个美妙的夜晚!”索兰嘟哝着,一边收紧着衣袍的领口。
雨更加大了,也愈加冷了!
嗒嗒的马蹄声伴随着骨碌碌的车轮滚动声,一辆通体被漆成黑色的破旧马车在一匹瘦骨嶙峋老马的吃力拉扯下驶入了街道。弗朗斯王都的平民区可不比富贵商人的富人区,更是比不上高贵贵族这些上流人士的贵族区了,整个平民区除了难得的几条的街道外,几乎所有的路面都是凹凸不平的,还积满污水。
马车行驶的颇为艰难,强烈的颠簸使这辆破旧的马车似要马上散架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支离破碎。
喘着粗气的瘦骨老马终于在它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停了下来,一个腰圆膀阔的强壮车夫拉住了缰绳,以车夫粗壮的手臂让老马即使想动都动不了。马车刚好停在了巷子口,狭窄的巷子让还算比较宽的马车不能直接进去。
车夫动作麻利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墙角来下裤子就在巷子的拐角洒下一滩带着一丝热气的黄水。
吹着轻松的口哨,车夫带着一脸的满足,他回到马车前,用力地敲了一下马车的破旧松垮的车厢,恶毒地咒骂道:“你们两个吃饭不干活的混蛋,赶快下车,难道你们要在马车上就搞上了吗?这样可不好,虽然你们都是雄性发生了本不该的孽恋,但我并不反对!可你们在马车上乱搞要是搞脏了老大要的东西,克鲁老大一发火,要我当一回阉割者,我还是会秉公办理,绝不犹豫的!”
车夫语言粗俗地乱说一阵,却发现车上没有半点反应,平时两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在听到这样的话竟没有跳起来,提斧子找他拼命,真是怪了!
“我说,要不要我再去找两瓶润滑啊?是橄榄油好呢,还是要带者浓香的玫瑰油啊?不会档次这么低到只要涂面包的牛油吧?嘿嘿……这个腥臭味可就重了!”牛头的嘴里还在调笑,脸上却没有一点玩笑的表情,反而一脸的警惕,右手伸到腰后缓缓的抽出雪亮的锋利双面大斧。
车夫身体微躬,调整至最佳的发力姿势,左手慢慢伸到车门前,然后突然一下用力把车门拨开,身体却快速地后退,做出防御动作。
车门内的里的情况,让车夫松了口气,同时一股狂暴的怒气从他的心里升起。
车门两个大汉正双手抱胸,满脸的有趣,盯着车夫板着的脸上猛瞅,眼中止不住的笑意流溢而出:“真是没想到啊,你竟然会选择牛油。品味,真有品味。”然后两个大汉嘿嘿直笑,就像两只发春的鹌鹑
“老子生劈了你们两个混蛋!神灵诅咒你们!怎么让你这两个混蛋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以圣子的头上荆棘皇冠发誓,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们两个!”说着举起手中的双面大斧,作势欲劈。
车上的两个大汉突然脸色一变,眼睛直直盯着车夫的身后,口中惊呼:“小心!”
车夫一愣,怒吼:“你们少糊弄我!”
他那样喊着,举起的双面大斧却毫无征兆转身向身后猛然挥去,长期积累的默契让他知道,同伴现在绝不是在开玩笑。
“叮!”
一声金鸣交击生声中,车夫后劈的大斧被一把银色的贵族细剑顺势借力挑飞,旋转着横飞上虚空中。宽厚的双面大斧和细长的细剑完全不成比例,交击的结果反而是厚重的大斧被击飞。
从手肘部肌肉传来的刺痛,车夫知道自己的手部肌肉已经拉伤了。更加知道自己无论是在力量上还是技巧上都不是偷袭者的对手。
所以……他选择后退,飞快地后退,他身子长得壮,都是肌肉,但他并不是不知进退有头无脑的憨夫。现在只有三人集合起来才能干掉这个强悍的对手。
车夫推得快。偷袭者的剑却更快,剑光一闪,细剑宛如空中疾闪的飞速闪电,只在瞬间就刺穿了车夫的粗壮颈脖,这一凶狠的一剑刺破了可怜车夫的血管,气管,甚至颈椎骨,连车夫生命的最后呐喊都封杀了。
就在车夫挥斧后砍的时候,车上的两个大汉就从马车上飞窜而出,右手利索快速向后一抹,手中就出现了同样款式的双面大斧。
两把结实厚重的大斧带着尖啸的风声,分袭偷袭者的上身和下肢。巨大的双面大斧素以杀伤力强大著称,在力量凶猛的壮汉手里使出来,更是威力无比。他们相信只要被大斧砍中,就没有不重伤的理由。
但是他们低估了偷袭者的速度,偷袭者脚尖轻点,身体似没有半点重力作用般向后飘去,轻轻松松就闪出了大斧的攻击范围。
大斧的杀伤力是强,但也要砍中啊!
他们手中的大斧没能救下自己的同伴,也没有伤到偷袭者的一根寒毛。那把旋飞上空中的斧头重重的跌落在坑洼的地面,削飞大片肮脏不堪的黑土,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深凹的大坑。
一击不中,两个大汉果断的停手站立。他们知道即使再打下去也不是偷袭者的对手,偷袭者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这正是大汉所欠缺的。两个大汉横斧胸前,眼睛紧盯,没有看一眼正倒地喷洒鲜血明显没救的同伴。
混黑道就是这样现实残酷,不管先前有多么的亲近,关系有多么的密切,但一旦是已经死了的人,是不会是有人去理会的,因为他已经没有价值了。
现在,更重要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命!
他们不动,偷袭者也不动,负手而立。
“你是什么人?我们是鲁克老大的手下,鲁克老大可是王都地下世界有名的人物。你惹了我们,就是惹了鲁克老大,惹了鲁克老大就是惹了整个王都的地下世界。难道你不想活了吗?现在看在还没有造成更大的误会前,我们的人还可以放过你,不然……你赶快离开!”
大汉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当武力出现疲软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搬出自己的后台和靠山,以期让偷袭者有所忌惮。两个大汉色厉内荏着,心里虔诚地向心中的神灵祈祷:这次袭击只是一次偶然,可不要是有预谋的!
非常可惜的是,今天可能他们信仰的神灵刚好打了个盹,或者是找了个女人翻云覆雨了一番,早早洗刷了一下睡了,没有听到他们的祈祷。又或者是他们信仰还不够虔诚。
总之神灵没有回应他们——袭击者正是有预谋的!
偷袭者一身黑色长袍,正是索兰!
他脱掉了头上的斗篷兜帽,任凭冰凉的雨丝飘洒在脸上。这是一张非常清秀,年轻,甚至带点稚嫩的面孔,乍一看,会认为这是个面容清丽的女孩。往往这样的清秀的脸在贵族老爷、贵妇人、娇小姐身边娈童、男宠的身上才能看到。
但是这么一张清秀的脸被三道伤疤完全破坏,这是三道整齐平行的细细红色的伤痕。一条伤疤从眉间出发,一直到脸颊上,另外两条则平行于第一条伤疤,出现在脸腮部位。疤痕波及了整个左脸,虽然没有破坏多少的皮肤,但是把整张脸的形象完全破坏,让这张脸显得狰狞,凶恶,好听点说就是非常有震撼力!
索兰摸摸脸上的伤疤,挂起了无奈的笑容:“我也想放过你们的,可是事情好像闹大了耶!你看,你们一个同伴都死透了。要是放你们走了,你们过来追杀我,那可怎么办?你们也说了你们的上头鲁克是个来头很大的家伙,在王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越是头面人物他们越是在乎自己的脸面。你们说是这个道理吧?”
索兰嘴角带着有趣微笑看着眼前两个外强中干的大汉,脸上一点也没有可能被追杀的惊惧恐慌。
两个大汉面色一滞,很明显这个偷袭者一针见血的点穿了他们所打的主意。
“所以……”索兰的脸上的笑容一收,抖动手中的细剑,甩掉细剑上残留的血污,凶厉浮现脸上:“所以,你们就一起下地狱陪你们的同伴吧!也好不寂寞啊!这样就没人知道是我杀了你们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怒吼一声,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揉身齐齐向偷袭者攻去。这件事不管是偶然还是有预谋,这都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只有拼命才有出路。
两把大斧带着强大的风压,夹裹着无匹的劲力,飞袭向索兰的胸前,腹部要害,在这两个大汉看来那是两个最容易被砍中的地方。
眼看就要斧头的锋刃就要亲吻上索兰的身体,要把他砍得血肉分离了,残肢飞溅了,可索兰还是不动,脸上犹挂一丝莫名的笑意。
两个大汉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喜色,他们不相信这么近的距离了这个偷袭者还能躲过他们的一击,而只要砍中……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个偷袭者脸上痛苦的表情和因为轻敌带来的自责懊恼。
可是……他们笑得太早了!
就在斧刃要切开黑色长袍亲吻上索兰的皮肤肌肉的一刻,他身形一拧,如同海燕般轻盈一转,往边上一让就轻松地避过斧头锋刃。
他的脚尖轻巧得一点,移动的身影以难以置信的转过一个锐角,转眼之间,他已经出现在两个大汉的身后。
唰!唰!两道犀利的剑光就像轻盈跳跃的音符,优雅又不失迅疾、轻快的连闪了两下。
索兰只出了两剑,细长三棱形剑身就洞穿了两个大汉的心脏。
止不住的殷红鲜血喷射而出,再怎么用手捂也无法挽回血流的事实。两具强壮的身体重重的砸在满是泥坑的地上,溅起大滩的污水,在肮脏的脏水中火热的身躯逐渐的变得冰冷。
索兰轻点脚尖轻轻一跳,避开飞溅的鲜血和横飞的污水,离开着布满血污的地面,在马车的车头站定。
掌中的细剑一转,在半空中舞出华丽的剑花,突然消失不见,不知道被索兰藏到了那里。索兰重新带上兜帽,钻进了马车,接着远处微弱的灯光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出来的时候,他背上出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看那布料绷紧的表面,显然里面装了不少东西呢!
“啪!啪!”索兰在那匹老马的屁股上一拍,那瘦瘦的老马长嘶一声,拖曳着重量明显轻了许多的马车消失长街的另一头。
索兰想了一下,脸上出现了阴险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三具尸体上割出道道伤口,造成三个大汉是被围攻的假象。
做完者一切,索兰黑色长袍一展,或者一道黑影融入长巷的阴暗之中,消失在凶杀黑吃黑的现场,仿佛重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再一次出现的时候,索兰从阴暗处托出,突兀的出现在已经是离了现场几条街之外了街头了。
一辆非常装饰非常普通的大路货马车驶来,停靠在索兰的边上,车门自动打开。索兰动作自然地把背后的布袋往车上一扔,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车上已经有两个身穿武士服的剑手在等候,见到索兰上车,一脸尊敬地为他脱去被雨水打湿的长袍,然后取出一件干爽的外套为他穿上。
“头儿,下次这种事情,我们来就行了。何必要你亲自出手呢?”一个剑手说道。
索兰习惯性地摸摸脸上的伤疤:“我一个人行动,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然后他一脸严厉地说道:“尼尔,你们武技太差,还不过关,还得好好练练。带你们只是负担!”
两个手下满脸惭愧,低头应是。
车厢前面的铁闸抽拉式窗口被一把拉开,露出一张嬉皮笑脸带着油滑的脸:“头儿,收获如何!”然后他看到索兰脸上满意的笑容,他知道收获肯定非常的丰厚。
“拉里,赶你的车,回去再说!”索兰吩咐道。
窗口再次被关上,一声马鞭的抽击声出来,马车渐渐加快了速度。
为了隐蔽,预防破绽的出现,索兰他们连续换了好几辆马车,才回到了老巢。
今晚注定几家欢乐,几家愁。
当黑道大佬鲁克得到手下被杀,东西被劫的消息之后。整整摔坏了十三章椅子,踢翻了五张桌子才冷静下来。
“知道是谁干的么?”他面带噬人的凶光厉声问手下。
“老大,看死去兄弟的伤口来看,他们是被围攻杀死的,他们满身是伤口,应该是匕首所造成的,致命伤则是刺剑。”
“匕首?刺剑?难道是盗贼工会的人?”鲁克怒吼起来,再次砸掉两把椅子,他咆哮道:“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盗贼工会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和我们发生过冲突!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
“老大,那家伙叫做登恩,盗贼工会会长那老头子的侄子!”
“对!就是他,即使不是他,我们也认定是他。我巨鳄鲁克受到的耻辱需要别人鲜血来洗刷。”鲁克裂开嘴巴,露出森白的牙齿,眼中隐有嗜血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