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旗主,您这是想要留下这些太平天国的兄弟?”郎中跟在刘启身后笑着问道。
刘启向远处的义军战俘看了一眼,“知我者郎中也,咱们这阵子物资储备极多,如果人再多一些,那就十全十美了。”
郎中道:“此事简单,那些天地会的人不好说,但太平天国的一个都走不了,就交给老夫了。”
“如此甚好,我去与和尚搜集城内的马车,抓紧装货,毕竟冯子材就在五十里外,如果他赶回来,咱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郎中打个哈哈,“副旗主所虑甚是!”
早饭是正宗的肉汤加大米饭,在县城内缴获了不少风干的肉食,多了也带不走,正好犒劳奋战一夜的战士们。
饭后,刘启丝毫不受占据一座县城的诱惑,直接带着缴获的物资撤离,为了能够一次完撤离,他半强半买的方式搜集了三十辆马车还有近百匹牛马,再加上人人背负,总算勉强将物资带走。
临走时还从城上卸下四门小火炮,全是子母炮,是清朝仿制明代的佛郎机火炮,铸铁制造,重三十斤上下,本来刘启看不上,但义军缺乏重火力,只能拿来凑数。
沿着大路向西行进六十里,最后抛弃车辆钻入山中。
归顺城,战斗正酣,数以千计的清兵在火炮、火枪的掩护下涌到城墙下,借着竹梯攀爬。
墙上的天地会义军早已没了弹药,只能靠最原始的手段防守,泼开水、弓弩,石头,拼死抵挡。
然而,坚持了十多天他们士气耗尽,伤亡惨重,更可怕的是粮食见底,形势岌岌可危。
城下,清兵却是源源不断,有的已经攻上城头。
阵前,一身穿黄马褂将领挥舞着腰刀指挥进攻,此人年约五十,身材不高,面容清瘦,两眼却极为有神,腰杆也很挺拔。
“提督大人,贼兵反抗下降,马上就要破城了。”一身穿绵甲的青年武将激动道,此人乃是冯子材的侄子,名叫冯月亮。
“小千总,现在可不是要高兴的时候,往往此时贼兵就要突围了。”旁边一位中年武将出声提醒道,此人名叫杨瑞山,是冯子材的得力部将。
冯月亮不以为然,“杨副将,贼兵损失惨重,突围更好,免得街战耗时耗力……”
这时冯子材打断道:“阿亮,你还是年轻啊,经验和杨副尉差得远了,天地会反贼极为凶悍,不比长毛兵差,去牵马,传令马队准备。”
自己的叔父发话,冯月亮不敢反驳,立刻躬身行礼,准备去了。
“杨副将,传令左右步营,准备抵挡贼兵冲击,这次决不能再放他们跑了。”
“是!”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归顺城门大开,天地会义军蜂拥而出,为首是百余骑士,身后是数千清兵。
正在攻城的清兵猝不及防,被杀的四散开来,纷纷后撤。义军一鼓作气,向清兵军阵冲来。
冯子材冷笑一声,令旗一挥,五百骑兵在冯月亮的带领下迎头而上,顿时马踏人翻,喊杀声震天。
冲击过后,义军分成两部,他们不与清骑兵纠缠,继续冲击。
“火枪、弓箭准备……射击!”
清军阵营,最前方有三百火枪手,他们分作三排,立时枪声如密豆爆响,白烟弥漫,同时还有数百飞箭如雨而下。
义军士兵纷纷中弹倒地,但他们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的继续冲击。
清兵火枪手训练不足,只开一枪义军骑兵已经冲到眼前,倒是弓箭手,放了三箭之多。
“杀……”
天地会骑兵在极为悍将的带领下径直冲入清兵阵中,就见这几位手持大刀,左右劈砍,挡者披靡,清兵纷纷退避。
“不许后撤,违令者斩!”
杨瑞山大声呼喝,企图阻止清兵后退,然而就在此时,义军步兵杀入,求生的意志让他们格外勇猛,大刀挥舞,将眼前的清兵砍翻。
不远处的冯子材被气的胡子乱飘,赶紧派出援军,可为时已晚,数千步营被冲击的七零八落,义军也不恋战,从缺口蜂拥而出,然后分兵撤离。
冯月亮此刻已经调转马头,不用命令,立刻追击。
“提督大人,新营战斗不力,还请责罚。”没有挡住义军突围,杨瑞山向冯子材请罪。
冯子材深吸几口气,他知道布阵的是两个新营,本来想要磨练一下,哪知是如此的不济。
“算了,这也在预料之中,咱们这一万人想要全歼贼兵不是一件易事,你立刻组织人马追击,免得月亮糟了暗算。”
杨瑞山松了一口气,赶紧立刻执行命令去了。
冯子材看着义军离开的方向,双眼微眯,“就让你们再多活一阵,本提督用不了多久就会去取你们人头。”
就在他准备挥军进城时,一骑飞快驰来。
“报,天保县城急报……”
冯子材一愣,天保就在自己大军的身后,哪里会什么事。
“快说,有何急报,没看见正在大战吗?”冯子材一部将不满的喝道。
传令兵喘着粗气说道:“禀报提督大人,昨晚一伙贼兵攻占了天保城,将城内洗劫一空。”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再说一遍!”冯子材不相信听到的事情。
传令兵只得再说一遍:“提督大人,天保昨晚被贼兵攻破,县衙府库兵营被洗劫一空。”
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冯子材脑袋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嗡嗡直响,身躯摇晃,就要摔倒。旁边的亲兵赶紧将其扶住。
“混蛋,你哪里来的消息,这可能吗,天保这里只有五十里,那个不开眼的敢攻打,你一定是贼兵派来乱我军心,来人,给我拖出去砍了。”一旁的部将吴天兴怒急,命人动手。
传令兵差点吓哭了,自己就是报个信,怎么就成反贼了。
“大且慢大人,我这里有知府的手信,这绝对做不了假!”
此时冯子材缓过气来,“天兴住手,先将信拿来。”
传令兵赶紧将信呈上,冯子材仔细看了三遍,终于确认消息是真的。
“混蛋,坏我大事啊!”
冯子材垂足顿胸,自己好不容易攻克归顺城,这前脚还未进城老家竟然被偷了,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好不容易筹集的钱粮军火被洗劫,这让他后面的仗怎么打。更愁人的是说不定朝廷会因此降下罪责,那前途可就毁了。
“大人,战事正处在最要紧时刻,占领天保的贼兵已经跑了,还是以这边为主。”部将副总兵成辉劝道。
冯子材摆摆手,叹道:“虽然木已成舟,但府城不得不回,否则有心人一告,咱们就麻烦了,好在归顺城已破,多报些斩获应该可以功过相抵,这样,你带两千人进城打扫战场,还有派人通知杨瑞山和冯月亮附近有一股不明贼兵,立刻退兵,我带人回去安排一下,再作打算。”
就这样,冯子材带着万分不甘回军天保城,不得不暂缓追剿天地会残军。
另一边,天地会残军一路退到越南边境的密林之中,这才收拢休整。
营地内,天地会将领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中间一人年约四十,身穿锦白袍,气势不凡,正是天地会义军统率,昔日的延陵国太子,吴亚忠。
“太子殿下,斥候传来消息,清兵已经退兵,咱们可以好好歇息一阵。”一个三十岁左右满身血污的汉子说道,此人是天地会黄旗军头领,也是吴亚忠的外甥。
这时,一个黑脸汉子反对道:“太子殿下,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不如退入越南,积蓄实力,以待天时。”
“刘永福,你这懦夫,我天地会儿郎怎可龟缩越南一隅,你这是乱我军心。”
原来这个黑脸汉子就是刘永福,此刻他是黑旗头领,天地会三把交椅,吴亚忠的左膀右臂。
刘永福瞪着眼前这个昔日的上司,眼神冰冷,“我是懦夫?老子可是左先锋,哪次进攻不是我黑旗在前,退兵断后,今天为了保护太子挨了三刀,你说我是懦夫,简直是辱我黑旗上下,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和你没玩!”
“怎么,你想造反不成?”黄崇英站起身手里摸着腰间的火枪。
“渊亭,黄旗主,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军新败,怎可内讧?”一将赶紧拦在两人中间。
吴亚忠看着势同水火的左膀右臂一阵头疼,两人矛盾由来已久,没想到此刻爆发。
“给我住手,我还没死呢!”
太子发怒,刘永福和黄崇英怒哼一声,不再说话。
“谢八,建新,我现在心乱,你们拿个主意。”
谢八和彭元龙皆是天地会义军大将,地位同样举足轻重。
谢八年近四十,为人稳重,就听他说道:“太子殿下,大将军就驻扎在越南高平一带,如今我军战败,粮草丢失,恐无再战之力,不如退入越南,恢复元气再说。”
天地会大将军名叫吴麟运,是吴亚忠的叔父,当年延陵国覆灭时领一部残军退往越南经营。
黄建新和黄崇英乃是族兄弟,当然支持自家的意见,“我不同意,我们去年在越南呆过,那里人生地不熟,什么也发展不起来,听说越南王正调集兵力,还是清廷的属国,万一他们和清廷联手,岂不被被包围,我军虽然战败,但还有五千儿郎,转战其他州府就是,何必逃亡国外。”
属下意见分成两派,同样举足轻重,吴亚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了,先歇息一天,明天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