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3床乔东郡出事了！”
护士着急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向周主任大喊：“他开始抽搐了！”
周泽立刻走出办公室，向着乔东郡的病房走去，即使他是走路，却等同于小跑，沈笑乐在后面跑着赶来，已经在病房等待的护士长向周泽汇报已经做了的操作。
“面色潮红，四肢震颤，大片红疹出现，抽搐前给他注射了什么药物？”周泽皱着眉平时冷酷的眼神也在此刻透露出了一丝紧张，他一边询问护士一边拿起吸氧面罩，开始挤压球囊，输送氧气。
“刚给他做完青霉素皮试他就晕了。”护士慌张地说道。
沈笑乐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但她不用说，周泽也显然已经明白了答案。
“开通静脉通路，挂上百分之五的葡萄糖溶液加地塞米松一支。”
周泽此刻却突然转口问沈笑乐：“下一步要干什么？”
沈笑乐心想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要问我吗？她立刻答道：“乔东郡血压持续不升，可以多巴胺一支静脉推注。”吐槽归吐槽，医学知识还是比较扎实的。
“不错。”周泽少许夸人。这次沈笑乐就像是天上掉红包似的开心，给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乔东郡默默点了一个赞，她暗幸道，感谢为医奉献的你！
经过20分钟的小抢救，乔东郡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命体征，红疹也在褪去，小护士打趣沈笑乐道：“看来之后还有很长时间都得让我们的小沈医生多多照顾乔东郡啦~”
沈笑乐挽了挽袖子，觉得此刻特别光荣，叉腰笑道：“哈哈哈你别这样我会骄傲的。”
殊不知身后周泽已经举起了他的手，把病历敲到沈笑乐的脑袋上。“去把乔东郡的病历补了。”
“主任…你每次背后袭击真的很过分诶。”沈笑乐还沉浸在大家夸赞她的喜悦当中，无形的尾巴翘得高高的。
周泽向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才夸她一句就飘成这样了，看来以后不能经常夸她。
“主任那我回办公室补病历啦。”沈笑乐今天是真的很开心，连加班的步伐都变得轻飘飘的。
和周泽一同回到办公室内，周泽首先开口说话，“之后要进行持续生命体征监测，一直到他清醒为止，你要跟我一起。”
“好的主任。”沈笑乐此刻已经完全投入到写病历之中，周泽觉得现在认真的沈笑乐，才是一名医生。
两人相继忙到晚上八点左右，此前都只是一些病人血压太高血糖太高的小事，而此刻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好外科办公室。”沈笑乐接起了电话，而电话里的声音让她不禁让耳朵离听筒远一些。“怎么了。”周泽敲击电脑的手指停下。
“急诊说等会上来一个肝癌晚期的病人，在楼下已经诱发肝性脑病了。”沈笑乐知道这种病人来住院也完全是为了减轻患者的痛苦，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便跟随着周泽先下楼去看看这个病人。
刚走到急诊室门口就听见里面混乱一团，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孩和几个护士拼命压制住患者，床单和地上都是患者神志不清时拔掉留置针飙溅出的血液，那瘦弱的女孩抱着患者一直喊着：“阿宏乖阿宏乖，看好病咱们就回家……”
沈笑乐心想：看来是姐弟吧，这种不离不弃的精神估计也只能是亲情了。
趁着周泽上去帮忙的时候，她瞄了眼病历本，上面患者关系那一栏明确写着两个字：情侣。沈笑乐有些吃惊，她觉得在目前这种快餐爱情的时代，是极少有真心相爱不离不弃的情侣的，可是眼前这一幕彻底刷新了她的观点。
“镇静剂一只肌肉注射。”周泽一边按着患者一边跟护士下达口头医嘱。
没两分钟患者就彻底安静下来，思路渐渐清晰，周泽在急诊室询问了患者个别辨识问题后就上楼了。
沈笑乐和那个瘦弱姑娘一起推着轮椅上电梯。路途中她不禁再一次询问：“你们是情侣吗？”
“是的，我叫小番，他叫阿宏，这几年，一直是我陪着他。”
沈笑乐不禁发问：“那他的家人呢？”
“他家人早就不管他了，他是从偏远外地来这里打工的，没想到刚干几年活就得了这个毛病……”
沈笑乐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小番，她知道小番肯定已经听过了太多太多的安慰，这时候最有力的慰问就是让阿宏能再多活一段时间。
给他们安置好了病房之后，沈笑乐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办公室。周泽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他没有说话，而是泡了一杯蜂蜜水，放在她面前。
“谢谢……”沈笑乐有些吃惊，周泽居然会安慰她，随即她问道：“主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真的没有办法让阿宏多活一段时间吗？”
周泽双手靠着办公桌，眼睛看着窗户外落下的小雪，说道：“下雪了。”
沈笑乐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很多时候，再强大高超的医术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人这一生，哭着来，哭着走，就像这雪一样，飘飘扬扬落下来的这几分钟，就是它的一生。”沈笑乐仿佛看到周泽眼里有一点光。这是周泽这几天以来，对她说过的最长的话，也是最认真最有道理的话。
很快，两人忙到了将近12点左右。
“阿宏病情现在平稳住了，去睡吧。”周泽似乎今夜格外的体贴。
“嗯。”沈笑乐随手拿了个靠垫就趴在桌上准备睡觉，被周泽一个敲头。
“你不知道我们有值班室的吗？”周泽有些无语，这家伙居然一直都这样熬夜班的吗？
“啊…我之前一直这样睡的。”沈笑乐觉得周泽今夜真的非常体贴，居然主动提出让她睡在值班室。
周泽像是拎小鸡似的一把提溜起沈笑乐，放到办公室门外道：“值班室不知道在哪就问护士，我休息了，别吵我。”说罢就关了门。“傻子。”
可惜沈笑乐并没有听见，她觉得周泽现在越来越像个人了，至少会做一些人能做出来的事了，她一下想到，如果自己睡了值班室，那周泽岂不是要趴在办公室睡，她困得没有精力多想，问护士要了一床被子就去值班室倒头就睡了。
一边想着还好今天不是她值班一边精力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欲睡了去。
——第二天清晨。
早晨五点的闹钟震动着惊醒了沈笑乐，她揉着眼睛缓缓坐起，淡黄色的窗帘透着窗外的阳光，点点洒在值班室的地上。
“值班真的好累啊……”她站起身打开房门，刚想舒展一下酸累的身躯，迎面就碰上了周泽。
“乔东郡醒了。”周泽有些潦乱的头发恰好遮住了他的眼睛，黑棕色的发丝下是一双疲惫的双眼，看起来昨夜并没有睡好。
“主任，你头发炸毛了。”沈笑乐貌似并没有特意记着乔东郡如何，她轻轻踮起脚把周泽糟乱的发丝撩了起来，“这样就好啦。”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反而是周泽那颗压抑着的内心，似乎开始抽丝吐芽了。
“你飘了。”周泽不小心把自己的内心话说出来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只是觉得沈笑乐真的骄傲了，居然敢摸他的头发了。
好在周泽声音比较小，沈笑乐没有听见，这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小沈医生早呀。”乔东郡靠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病房门口，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可能连刚才的事都已经尽收眼底了。
一个是抵触感情的周泽，一个是木呆呆反应慢的沈笑乐，两人都不觉得刚才有什么不妥，自然也没当回事。只是沈笑乐一看见乔东郡那种笑容，就想躲避他的眼神。
“早呀，恢复好点了吗，都可以下床啦。”沈笑乐一直在心底里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我不看他的眼睛，所以沈笑乐是盯着乔东郡的鼻梁说话的，但是在乔东郡那边看起来，沈笑乐像是斗鸡眼了。
乔东郡不禁笑出声来，这时候周泽走过去佯怒道：“亏你还笑得出来，自己青霉素过敏都不知道吗？”
乔东郡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周泽的肩膀，“哎呀，你知道的，我之前又不是经常打针，活了这快三十年了我也真不知道嘛~”
二人谈论间，沈笑乐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注意过周泽的年纪，她不觉得吃惊，毕竟30岁做主任也是正常的，但是问题出在周泽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30岁，周泽要是能多笑一笑，看起来最多也就25，可周大主任就是不喜欢笑，整天板着脸严严肃肃的，沈笑乐心想：要是我能有周泽这张不老脸，那我不得左拥右抱各类帅哥了。“嘿嘿…嘿嘿嘿……”沈笑乐正在幻想着坐拥天下帅哥，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笑出了声，在周泽看来，像个痴汉。
“沈小医生，你口水快流下来了。”乔东郡知道沈笑乐在想什么，但他只猜对了一半，他自以为沈笑乐也跟其他女孩子一样，只看脸，一定是喜欢上周泽了。但实际上沈笑乐只是在想自己要是能有周泽的脸就好了。
沈笑乐回过神来，“啊？哪有口水。”
乔东郡故意靠近她，弯下身子，几乎是要脸贴脸的程度，勾起手指蹭了一下沈笑乐的脸，趁着她还没回过神来在她耳边说道：“逗你玩的。”
乔东郡想的是，既然沈笑乐也是个光看脸就喜欢男人的女流之辈，那自己这样一来，沈笑乐就会被自己吸引到，把对周泽的喜欢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以此再完全撤除沈笑乐对周泽的喜欢，乔东郡知道周泽抵触感情，所以一直用这种方法帮他。
但是这一次，乔东郡完全错了。
沈笑乐既没有脸红也没有心跳加速，她觉得乔东郡完全就是个伪君子臭流氓，她退后一步道：“乔先生，我觉得你已经触犯到我的底线了，第一次见面捏我的手我可以把它当做一件小事不做计较，但是今天我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所有女生都会喜欢你，也不是所有女生都会被你随随便便就能撩拨到，就算有，那我也跟她们不一样。”说完她嫌弃地用衣袖擦了一下脸，甩手离开了。
乔东郡懵了，他可以说是第一次这样被训，而且是被一个他认为是花痴的小姑娘，他此刻说不出话来。倒是周泽，居然笑了，他一边打趣着好朋友的遭遇，一边在心底对着沈笑乐有了不一样的改观。
“你这个学生很不一般啊。”乔东郡现在对沈笑乐非常有兴趣。
“我劝你呢，别招惹她。”周泽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轻轻上扬，好像现在对沈笑乐越来越关注了？
“还有，明天可以出院了。”周泽拍了拍乔东郡的肩膀说道。
路过的护士小姐姐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周泽转瞬即逝的一抹笑容，兴奋地回到护士站跟其他姐妹分享这一稀有见闻。
“哎哎，沈医生，你看没看见周主任笑了呀~”护士小姐姐激动地抓住了路过接水的沈笑乐。
“啥？”沈笑乐的表情从一脸问号到被同化激动，仅仅用了一秒。“卧槽！你说真的吗他居然笑了？！”
其实这就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但是在她们看来，周泽这种遇万事都很冷静的人，有些入职好几年都不怎么见周泽笑的，这对她们来说确实是一件稀奇事。
沈笑乐一边想着周泽笑起来的样子，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转悠到阿宏的病房，她推开门，阿宏目前已经清醒了，但肉眼可见的虚弱，双手被牢牢捆绑在床栏上，这是防止他再一次无意识的神志不清，小番疲惫地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您是沈医生吗？”阿宏苍白的双唇无力地发出声音。
“对，我是沈医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沈笑乐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让阿宏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跟以前一样，该疼的地方还是疼，我们说话声音尽量轻点可以吗？我怕吵醒她。”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沈笑乐压低声音轻轻说道，她想聊些别的话题分散阿宏的痛感。
阿宏苍白无力的脸稍微有了一点表情，他微微笑道：“三年了，再过几天，就是我跟她刚认识的时候的纪念日了。”
沈笑乐没有说话，她在想该找点什么别的话题分散阿宏的注意力，阿宏这时自顾自说道：“我那时候还是个穷小子，现在也没钱，她那时候就愿意跟着我一起打拼，我因为看病，花了不少钱，花光了积蓄就找人借钱，借不到钱就开信用卡，有时候被人追上门要债，我没力气起来，都是她，都是她帮我求情……”说到此处，阿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沈笑乐想安慰可也找不到什么能让他安心的事和词汇，阿宏继续说道：“我当时，在房间里，亲耳听到那些人要小番还不起钱就用身子偿还这种话，我气啊，可我再生气我也没有力气举起手，没有力气抓起棍子打跑他们这群混蛋。”阿宏小声的呜咽声惊醒了睡着的小番，小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匆忙地抽纸巾给阿宏擦眼睛，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温柔地说：“阿宏乖，阿宏乖，看好病咱们就回家。”
这跟沈笑乐初见他们俩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小番一定是以为阿宏又神志不清了，下意识地就会安抚他，这一切沈笑乐都看在眼里，在她的心底，似乎慢慢长出了一颗对爱情憧憬的小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