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南鹤轩的头发被煤油灯上火苗烧焦后发出刺鼻的臭味,南鹤伟便调侃道:“真咯好臭,粪缸子样,恶心!”
南鹤轩听了,顿时用气急败坏的目光盯着南鹤伟。
“何得了啦,头发烧得就像个假洋鬼子一样卷黄了,你嗯是吵得飞上天,沾点你哥的文静气好么?”老妈心痛地抚摸着南鹤轩头发说道:“幸亏冒烧了额头上这层猪皮,要不然破了相,就成了大花脸呐,婆娘都讨不到。”
南鹤伟调侃道:“扮演《聊斋》中的画皮正好可以不用化妆。”
“你才是画皮鬼咧!”昏暗的灯光里,南鹤轩拉长着脸气呼呼地瞪着南鹤伟。
哇哈哈……南鹤伟指着气呼呼的南鹤轩调侃道: “好大一只癞皮蛤蟆。”
老妈在旁边拖着长长的音调警告道: “莫乱指,伟啊,逗了狗咬了手的教训还少冒。”
南鹤伟听了,欢天喜地的笑道:“老妈,麻烦你莫用这样悦耳动听的词语形容好么?哈啥……疯狗,太形象了。”
“叫你莫逗老弟咧你还要逗啊?重要的话只说一遍,咬了手后果自负!”老妈轻轻推了推南鹤伟说道:“走咧,你有时候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呵呵……”南鹤伟故意发出尖尖的笑声:“我要逗,我最喜欢听癞皮蛤蟆肚皮爆裂的声言,‘碰……’天籁之音,美唤美伦!”
老妈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南鹤伟一眼,用手摸着南鹤轩头发说道:“轩儿,莫理睬你神经病哥,他变态,我们走。”
气鼓鼓的南鹤轩正待发作,无意中看见老妈手中煤油灯灯花如豆,闪闪烁烁,倒映在木扳墙上的人影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眉头突地一展,猛地张开十指,朝南鹤伟脸上一拂,“啊……”地一声如厉鬼般凄厉地尖叫起来。
顿时,在南鹤轩尖叫声里,只见南鹤伟紧紧握着小火箱的提把,像触了电般尖叫着弹跳了两三下。
望着被吓得似三佛出世,五佛升天的南鹤伟,南鹤轩得意的笑声就像点燃滴鞭炮般响了起来……
“你嗯是缺德,”老妈怒瞪了南鹤轩一眼,伸手搂住南鹤伟,嘴里急切地喊道:“唉呀崽崽,呸巧、呸巧,咯一下被你弟弟吓脱魂咧,呸……巧、呸……巧、呸……巧……”在老妈的呼叫声里, 隐隐约约听到从老妈怀里传来了南鹤伟饱受委屈的抽泣声。
南鹤轩一脸不屑地说道:“哼哼,这么不经吓,还说我是‘易胆小’。”
“麻烦你莫港风凉话瞻,如果在你脸上划几道血印,只怕你早就鬼哭狼嚎啦,”老妈阴沉着脸盯了南鹤轩几秒钟后,举起油灯照了照南鹤伟的脸,心痛地说道:“何得了啦,三道血印,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老弟的手剁了喂狗。”
“哪有这样对哥哥的,孙陀,你太不在行呐,”老奶奶张嘴抽了一口气后,一边轻轻地把南鹤伟揽到身边,一边说道:“伟陀,奶奶给你收个吓。” 说完,蹲下来面朝着南鹤伟,朝他额头上吹了二三口气后,又用手指头在南鹤伟额头上画了四五个圈,嘴里便开始含糊不清地念叨起来。
此时,南鹤轩像个看热闹的局外人,好奇地伸长着脖子,一会儿脸贴着脸地看看奶奶,一会儿又望望眼泪汪汪的南鹤伟,一会儿又用舌头添添嘴唇,那神情像极了一个研究民风民俗的专家。
南鹤轩这如屌丝般的神情,让站在一旁的老妈哭笑不得。
稍倾,奶奶直起一根手指头,在南鹤伟额头上快速地画了几下后,轻喝一声:“梅山娘娘在此,牛鬼蛇神速速退去。”
“哎呀,奶奶的口水好臭。”在奶奶吆喝声里,南鹤轩一边用手擦着溅在脸上的口水,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老妈见了责备道:“哪个要你把脸紧贴在奶奶嘴边滴。”
“哼,懒得理你们!”南鹤轩转身就朝里屋走去。
正在这时,从邻家屋里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前奏声:喝翁翁公公公公,喝翁翁公公公公,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桑木扁担轻又轻呃,我挑担茶叶出洞庭,船家问我是哪来的客,我是湘江边上种茶人……
老妈自语道: “哇,大队书记又准备发开会通知了!”
奶奶听了,摇着头说道: “但愿不是批斗牛鬼蛇神的大会,那些被押解到农村来改造的读书人也真是可怜!”
老妈慌忙制止道: “妈别乱说话,小心惹火上身。”
奶奶扁扁嘴说道:“在家里随便说说有什么要紧的,又没有外人。”
老妈小声说道:“隔墙有耳,我们与大队书记是邻居,要是被扣上同情反革命分子的帽子,那还得了。”
“我晓得呃,咱们也是娘崽家之间随便说说而已,不说了、不说了。”老奶奶话音刚落,一阵“呼隆隆”的跑动声从头顶木楼的前端瞬间传递到后方,接着传来老鼠打群架的撕咬声。
“这该死的老鼠又开始打架了,明天一定要想个办法治治这群瘟神!”奶奶火火地说完,昂起头冲着木楼吼道:“呦呲,你们这群发瘟死的老鼠,我迟早会来收拾你们滴。”
老妈说道:“上次我看到几个七八两重的老鼠在打群架,吓坏人,昨天晚上它们还爬到蚊帐上面,赶了好久才走。”
老奶奶听了,伸手从碗柜里抽出三四张冥纸及一根小香,闭着眼睛喃喃地念了几句后,眼睛猛然一张,捏着冥纸香的食指和大拇指相互一拧,只听“扑噗”一声响,冥纸竟然“剥落剥落”地燃烧了起来,紧接着一缕轻烟从火光中冉冉升起,穿过昏暗的灯光,渐渐地隐没在黑夜之中,随即,一股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当冥纸化成一堆灰烬时,原本吵闹的阁楼也寂静了下来。
“哎,这么灵验。”就在兄弟俩惊讶之际,从架在阁楼口的梯子上连滚带爬的掉下二三个什么东西。眼尖的南鹤轩定眼一看,惊呼道:“哇,是老鼠,”随即,既好奇又胆颤心惊的伸长脖子说道:“这怕是猪崽子,哪有这么大?”
“轩,靠后点,老鼠有毒了。”老妈一把拽住欲走向前的南鹤轩。
奶奶见了,把手从衣袋里一掏,同时,拇指与食指一拧,只听见“蓬”的一声,奶奶右手里竟然燃烧了起来。
“哇”就在兄弟俩目瞪口呆之际,奶奶把手里燃烧的东西朝地上一扔,便轻轻念起了咒语。
咒语声里,只见掉在地上的三只老鼠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只顾“吱吱……”的叫唤着。等待地上的火光熄灭,只见奶奶把脚一跺,三只老鼠便相互含着对方的尾巴一摇一晃的朝黑暗中爬去。
“哇,奶奶是猫王。”南鹤伟见了,即敬佩又惊呀。
老妈听了,说道: “猫王算什么,你奶奶是茅山派弟子呐!”
兄弟俩一脸惊奇地问道:“真的假的啊!”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就不灵验了,”老妈幽默地打个稽首,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呐好呐,夜深了,都去睡觉。”
在老妈催促声里,南鹤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奶奶,而奶奶此时也正朝他看过来,当两目相对时,奶奶突地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浓重的笑意。
南鹤轩心底不由一震,平时和蔼可亲的奶奶,此刻好有乡村巫婆的味道,慌忙间便把目光转到灯花如豆的煤油灯上……
这时,又从隔壁传来三四声“咚……咚……咚……”敲击麦克风的声音,接着在“呼……呼……”的四五个吹击声响过后,只听到大队书记霸气地喊道:“各位社员注意了,明天上午在红星三队大队部,召开批斗四类分子和牛鬼蛇神的大会,大家准时参加,参加的社员每个人挂工分0.3分。”
老妈叹息道: “唉,不知道这次谁又要遭殃了,人与人之间又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老妈话音一落,奶奶立马责备道:“媳妇,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妈听了,吐了吐舌头,慌忙带着二个儿子逃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