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轻轻关上门，刚转身就听见顾洛深的提醒：“小心！不要踩到它们。”
沐云刚迈开的脚顿时停在半空，不知道是否该放下。小心的放下脚。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的光线，看看脚下的地板，并没有什么东西。再看顾洛深，他费力地抬着右手不断的摩擦着自己的左肩。
“你在干什么？”
“快来帮忙，没看到我身上都爬满了吗。”
沐云揉了揉眼睛，什么都没看到。难道是草原上的红蚂蚁？传闻中这种红蚂蚁极细小，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一旦沾上，就很难驱赶。它们成群结队，覆在猎物表面，噬肉啃骨，一直到猎物变为一具白骨为止。沐云小时候跟兄长在城郊的草甸子上见过。一整个羊群被红蚂蚁侵蚀过，剩下大大小小的白骨。森森然。
想到这里，沐云整个人激灵了一下。羊群或者说羊骨群的惨烈景象历历在目。这种红蚂蚁极难对付，火烧水淹都不能击退。它们成千上万，一波一波的前进，像推进的海浪。只是海浪过后，留下的只有白骨。敕勒人叱咤草原，以草原为立命之本，若是遇到红蚂蚁侵袭，他们也束手无策。能做的只有打包家当，远远地离开。
上百年来，敕勒人深受其苦。因为红蚂蚁何时会来，为何会来，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对于敕勒人来说，居于草原腹地，红蚂蚁就是一个随时会响的炸雷。他们不得不时时提防。离草原最近的定边城，就是他们日思夜想的一个安定之所。
“是红蚂蚁吗？”沐云问道。一边快速掏出火折点亮桌上的蜡烛，靠近顾洛深查看。如果，万一真的是红蚂蚁，也许只能试一试那个方法，沐云在心里盘算。
“什么红蚂蚁？你看不到吗？是......是.....”顾洛深一想到那两个字，整个人都开始打颤。那两个字，连宣之于口都那么难。
“是什么？”
“是蚯......蚓。”
"啊？蚯蚓？你耍我啊。"沐云觉得自己头上要有个问号都能掉在地上砸脚面了。
“整个屋子都是，到处都是，它们都爬到我身上了。快来帮我。”顾洛深有点急了。沐云甚至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哭腔。
端着蜡烛，仔细地环顾这个房间后，沐云靠近顾洛深用手细细地抚过他的外衣，什么都没有。
“你手上也爬满了。”顾洛深看了沐云一眼，快速别过头，似乎看一眼就能要了他的命。
沐云反转自己的手掌反复看，没有，什么都没有。这是什么情况？两个字突然闪进沐云的脑子里：幻象。
这是，这是赛雪莲的中毒症状。
“什么都没有，别怕。是赛雪莲。”沐云安慰顾洛深，伸出手去扶他。
“别碰我，你手上也有那个，那东西。”顾洛深双手抱头，蜷缩起来。
这是，十三岁就上阵杀敌，斩敌军首领于马下的七王爷？沐云心里不禁哑笑。
“别怕，是赛雪莲毒发了。你闭上眼，别激动，闭上眼。”沐云轻轻的说话，就像哄一个被打雷惊吓到的三岁孩童。
顾洛深闭上眼，少倾，理智慢慢回归。他调整姿态坐在地上，紧闭双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脊背挺直，下巴微抬。他顾洛深，又恢复了七王爷的威严。
“叫司晨来见我。”顾洛深顿了顿，加了一个字“请。”
司晨来后按照王爷的指示迅速行动。调集一个护卫队戍卫内院，内紧外松。内院以外不许看出任何异常。今日起，除司晨及方羽之外，内院只许楚月及吴管家出入。其余擅入者，斩。
方羽迅速赶来，证实了沐云的猜想，确实是赛雪莲毒发了。解药所需的药材还没有配齐，暂时还无法完全解毒。为今之计，只能施针缓解。方羽拿出银针，扎在顾洛深头部和四肢各个穴位上。一时三刻后，症状缓解。
一直紧闭双眼的顾洛深睁开眼睛，刚才的幻象已经消失。太好了，终于眼前清净了。方羽放下心，嘱咐说幻象出现的间隔目前还不能确定。近期请王爷暂居内院封锁消息。她会抓紧研究解药。
司晨和方羽各自去忙碌了。内院在封锁中显得格外安静。折腾了一宿，顾洛深累极，倒头睡去，傍晚时分才睡醒。
“楚月，上茶。”做戏要真，因此回到别院沐云就是楚月。
沐云端来热茶，顾洛深盘腿在床上慢慢的啜饮。深眠一日，睡醒后耳清目明。贡品大红袍兰花香气馥郁，茶汤清亮。沐云冲泡的温度刚好，喝进去温暖又安抚。
“蚯蚓。”沐云冷不丁的一句。
顾洛深一口茶喷在沐云好奇探询的脸上。
“你这个人，你怎么这样。”沐云一边抽出手帕擦脸，一边跺脚骂道。
顾洛深淡定的擦了擦唇边的茶水，撇着嘴说：“活该。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沐云也不甘示弱，掐着腰说道：“堂堂七王爷原来怕一个小小的蚯蚓啊。”
听到那两个字，顾洛深还是不自觉的浑身一颤。“你知道的太多了，信不信本王将你灭口。”
“本姑娘怕你不成，你来呀，蚯蚓，蚯蚓，蚯蚓。”被拿捏了这许多日，沐云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顾洛深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四下看了看，抓起床脚边的一只靴子砸了过去。没砸中。沐云一伸手抄起地上的靴子，威胁道：“王爷，还想要吗？”
顾洛深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床榻上，闭眼养神。“你若喜欢，便赏你了。”
“谁要你的臭鞋子。”沐云甩手就把靴子扔回床边。
床上靠着得到人，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挑。“这件事是本王的隐疾，不许说于第三人知晓。今日无事，你可先去休息。”说完便不再答话。
真无趣。沐云拍拍手上的灰尘，关上门自己回去了。顾洛深睁开眼睛，看着刚刚关上的门。刚才的大红袍一点都不苦涩，还有，一丝丝回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