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师徒重逢(二)
内香殿中的气氛陡然静寂下来,无为子整理了一下道袍,小饮一口热茶盯着昏黄的油灯脸色肃然道:“先从龙兴之地说起吧!一年间我遍游关外三陵,从启运山到天柱山再到隆业山,目的便是寻找龙脉残魂!”
瑞杰心下一震,原来师傅在昭陵驻守的目的竟是寻找龙脉残魂!近几日瑞杰在道隐的影响下对道家的神话典故掌握了一些,也对道家法门初窥一星半点。道家的观气功夫不容他不信,不过在奉天从未听师傅说起过此事。
“新宾的启运山乃是龙兴祖地,现今的永陵已经尽露颓败之象。张家父子在抚顺开矿挖煤,更有日本人参与其中,地脉已断,龙气不存,四先祖也徒留余撼尔!”
瑞杰点点头,师傅所言不虚,直系军阀和日本人不仅在抚顺开矿,在阜新、赤峰等处开矿无数,东北境内的经济大部分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尤其是日本人涉足工商各业,奉天大街小巷都充满日本的企业商家,更有长春、哈尔滨等大城市,据传也被日本人染指甚多。
“天柱山的福陵龙气尚伏,但因浑河改道,远离龙穴,走了风水,天柱山也散了灵气。”无为子落寞地叹息一声:“那里我曾去过两次,第一次是民国初年,那时的福陵身傍浑河背倚天柱山,水环山抱清幽怡人,现在则清冷寂寥鲜有人至。”
瑞杰对清东陵了解不多,天柱山没有去过,不过师傅所言是有根据的,浑河改道确有其事,不曾想跟龙气扯上了关系。便淡然道:“浑河改道实为自然之力,且不论福陵龙气景象如何,上游农业开发极为迅速,大片林业资源被采伐,山不能蓄水而贫;大量的农产品被掠夺,民不藏富而伤!经济被军阀和日本人垄断,这才是东北乱象之根由。”
“嗯!瑞杰说的对!更有张大麻子和党拐子刨坟掘墓,什么气都散了!”道隐出口骂道。
“师兄,他们盗东陵挖斗鸡台只是小事!”无为子脸色凝重道:“乱世盗墓盛世收藏,这是历史规律!不过我在昭陵却发现一个不正常的现象,这也与瑞杰的两张图绘宝物有关。半年前奉天出现了许多江湖人物,我拜会鹤鸣兄方知其中的玄机!”
洗尘大师抬眼看着无为子:“阿弥陀佛!郝鹤鸣在奉天?”
“正是!鹤鸣兄从保定回来不久,提及此间的江湖人物之事,言称是被两件宝物所引来的,一件是坊间盛传的斩龙古剑,另一件则是东陵之物钗戒宝函!”无为子深意地看了一眼瑞杰说道。
瑞杰心下苦涩,师傅竟也被蒙骗了!
“方才大师已经看过两张图绘了,宝剑并非是斩龙,那个朱红的匣子也不是钗戒宝函,而是剑鞘!”道隐淡然道:“这些江湖人物牵强附会的本领愈发高妙了,不仅张冠李戴不说,还害了瑞杰一家……”
无为子脸色一变:“大师,您感觉出那匣子不是钗戒宝函?”
洗尘沉思良久才沉声道:“直觉而已!一剑一匣不会完全没有关联,若如真人所言的钗戒宝函,该做如何解释?”
无为子脸色一滞,洗尘的话不无道理,日本人不会无缘无故重金收购两件毫不相干的两件宝物。眼下盗墓猖獗,藏之于地下的宝物被盗散失数不胜数,古剑出世引起江湖人氏趋之若鹜,但谁也没见过宝剑真容,以讹传讹也数情理之中。
“大师的意思是江湖人将钗戒宝函和剑匣混淆了?”无为子忽地站起身盯着洗尘大师问道。
“阿弥陀佛!有这种可能!”
瑞杰心下苦楚难挡,此间事情太过蹊跷复杂,现在下任何定论都为时尚早,除非抓住真凶才能问个明白,但眼下自己避难闾山,一切都是空想惘然!不过瑞杰经历了此番变故,心性成熟了不少,心怀大恨自不必说,性格更为内敛深沉。
“师傅,您在奉天交给我的事情我仅完成一桩!”瑞杰沉声说着将包裹放在小几上打开,从里面拿出无为子赠送的软囊来道:“紫金钗戒被盗,我无从追查,只护送这方木匣来。”
瑞杰从软囊中取出钗戒宝函放在小几上。钗戒宝函有近两尺长,宽约三寸,周身红漆斑驳,古朴沉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无为子凝重地盯着钗戒宝函:“瑞杰,这是装紫金钗戒的宝函?”
瑞杰狐疑地点了点头,这匣子自己也只见过二三次,父亲视之如生命,从未轻易示人。
“阿弥陀佛!”洗尘双目炯炯,仔细审视宝函良久才微微颔首不语。道隐则凑到宝函近前嗅了一番,打开匣子,里面是玄色锦棉制成的内胆,内胆中有两条凹槽,似有戒指留下的印痕。
“大师,您对这匣子有何见解?”道隐放下钗戒宝函低声问道。
小弥则看了一眼瑞杰,忽地浅笑道:“小师弟,此宝函内装的可是紫金饰物?”
“正是!”瑞杰叹息一声:“宝物已然被盗走,至今下落不明。”
洗尘大师复又坐回椅子上小饮一口热茶,方幽幽叹道:“此匣甚是古怪!从其形制可知是经过一番改造的,两片紫金折页也有些年头,折页外雕金龙,内刻彩凤,定非市井之物!”
瑞杰心下一震,洗尘大师的眼力的确刁钻,宝函的紫金折页是外龙内凤,不知是何用意。
“内衬玄色锦棉亦非寻常百姓之物,这件宝函应是宫中流出无疑!”
无为子略点点头:“师兄,您有何高见?”
道隐嗤笑一声道:“我嗅到了朽木之气!”
“呵呵!”无为子示意瑞杰将宝函收起:“可惜啊可惜!凶贼竟视宝物如不见,盗了寻常的紫金钗戒,这也算天意使然!”
瑞杰苦楚难挡,睹物思人,这件匣子让他滋生刻骨铭心的痛来。
“师傅,您的意思是紫金钗戒与宝函不是原配?”
无为子摇了摇头:“是原配,不过钗戒是后来打造的,而宝函早已有之!”
道隐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以宝函装紫金钗戒当是费了一番苦心的,不过这苦心可是白费了,遁隐一生也躲不过昊天之劫!”
无为子脸色惨白,低头不语。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瑞杰将钗戒宝函装回软囊,心下疑惑地看了看三个怪人,这是怎么了?一只朱漆斑驳的匣子怎么引得他们如此紧张?
“师兄,你我又该分开一段时间了!”无为子哂笑道。
道隐则不以为然道:“这几十年来总是如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今次我要到吴山走一趟。”
瑞杰奇怪地看着两位师傅疑惑不解地问道:“二位师傅,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刚从奉天来闾山,你们为什么要走?是游方还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阿弥陀佛!”洗尘站起身来双目如炬,看了看无为子和道隐:“二位真人,莫非是到五岳镇山?”
无为子躬身施礼:“大师,乱世流离此为天意,钗戒宝函此时现身正应了崔道师的意旨,我和师兄自当责无旁贷!”
洗尘点点头:“二位真人可看明白这宝函了么?”
瑞杰和小弥立在小几旁听着三个怪人谈话,脸色都疑惑起来。
“师傅,你们要去五岳所为何事?”瑞杰沉声问道。
无为子沉默了片刻,兀自甩了甩道袍:“小辈等无知不可怪罪!我与师兄并非是去五岳之山,而是五大镇山!我和道隐师兄栖身北镇闾山多年,对此地甚为了解,崔道师当年曾言:上古神兵现身必然招致乱世杀伐,镇山之灵将肆意而行,水患将至,瘟疾横行,妖魔乱世,故此才到各镇察看一番!”
“上古神兵?”瑞杰讶然惊叹一声:“莫非如轩辕剑、神农鼎之类的上古圣器?”
“呵呵!瑞杰聪明,不过崔道师所言的神兵并非是只以上各种,而专指斩龙!现世之人谁也没有见过上古神兵,但从古剑现世之日起便引出江湖杀伐,剑魂受惊不见,本体不知藏于何处,今钗戒宝函又嗜血现身,恐有更大不测将会发生!”
瑞杰瞪着眼珠子,二位师傅所说的话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心思一动:“三位师傅莫非是看出了钗戒宝函的玄机秘密?”
小弥也脸色惊奇起来:“小师弟的家传宝函的确难得,但我肉眼凡胎,未曾发觉有何神奇之处!”
洗尘单掌合十:“阿弥陀佛!小辈果真是见识有限,二位真人方才已经说明了意思,上古神兵出,其魂魄必择主而栖,无为真人所言的骨剑之魂乃是画影无疑,其本体已落入匪手,剑魂恐怕无处栖身,必四处游走,引来杀伐无数!”
“这与钗戒宝函有何关系?”瑞杰心下存疑不得不问。
“呵呵!”道隐浅笑道:“瑞杰真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妨告诉你吧!方才我说宝函有一种朽木之气,尤言其古老经年,此宝函已历经千年,嗅之有木灵之气,此物并非世俗之物,乃上古之木所制,其外龙内凤紫金刻画不仅代表宫廷,专指此物可降龙纳凤!”
瑞杰心下尤是惊疑不已,三个怪人早已看明白了这钗戒宝函的玄秘!
“阿弥陀佛!”洗尘凝神道:“宝函赤红,看似朱漆斑驳,实则非也,朱红之色乃其本色,斑驳之处才是外漆!此物感觉炙热,五行属火,故能克金石,养器魂,敛锐气!”
瑞杰登时呆在当下,从未听说过草木之物有如此属性!
“呵呵!”道隐点头正色道:“师兄,你对宝函有什么见解?”
无为子低头思忖了一番才一字一顿地道:“似有雷鸣龙吟!”
钗戒宝函竟有如此神奇之处?瑞杰看了一眼小弥:“师兄,三位师傅所言之物究竟是什么?”
“阿弥陀佛!”小弥沉想了片刻才道:“不知你是否听过不尽木?此木产于火山之巅,不灭不息,乃上古神木之一!”
瑞杰定了定心神,一切都已明了:钗戒宝函的真容果真洗尘师傅所言,乃是上古之剑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