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我们都无言以对,现场的寂静被来电铃声打破,屏幕上显示的是爸爸二字。
“喂……”低沉的声音欲言又止。
“你去哪里了?”我用焦急的语气回答。
“我在家……”
“你知不知道我和阿欣还在找你?在街上跑来跑去就是为了找你,刚才你的行为把我们都吓到了,你知道吗?”
“……”
又是了习惯性的沉默,从前的父亲一直如此。
小孩子他拥有敏感的感觉,他/她可以迅速且准确地捕捉到大人们性格沉静或热情的一面,然后试探性地选择方式与你相处。于是儿时每次看到父亲坐在客厅长椅上闭着眼睛“发呆”时(找不出一个适当的名词来形容这一场景,但父亲的确是闭着眼睛坐着,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会有意地找个话题问他,因为我也无事可做,那无聊的人搭伙找事玩不正好解闷吗!可是每次父亲不是一言不发,就是向我投来一个凶狠且带着不耐烦的眼神,以换来我的沉默。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每一次经历着起劲,失落,伤心,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系列的情绪里的确存在过伤心,再到下一次的一鼓作气,期待,失落,怀疑,怀疑是否值得我再试一次,到最后我的释怀和习惯。似乎父亲和我之间,沉默就是最好的沟通方式,互不打扰然后彼此的存在。
“你中午吃过东西了吗?”
“嗯”
“我去给你拿药回来吃好吗?
“嗯”
心理庆幸了一下,本来以为他会不答应。
我步步逼近:“那你要答应一定每天都吃,可以吗?”
“嗯……”电话那头传来他不耐烦的鼻音。
“那好,我等下就去拿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问让我愣了一下“等我开完药再说了,你不要到处走了,别想那么多了,听见吗?”
他又不耐烦的“嗯”了一下,一样延长了鼻音。
与之前几次一样,每次都是要把事情闹大了,他才会安静下来,开始听得进我们的话。可能每个人的症状不一样,父亲发病时很容易察觉,瞳孔缩小,眼神会变得锐利凶恶,表情可以用五官拧在一起来表达,脸色像暴怒一样红红的,每当这个时候,我和母亲都不会跟他沟通太多,生怕他突然狂躁起来,因为他也的确有这种潜质。但是几次下来我们发现的一个问题,彼此的沉默非但不能令他冷静下来,而且他的怒点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走达到一个低值点,只会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不断膨胀,而他的爆裂值却无法预知。
于是,一个维持着愤怒,一个愈加压抑忧愁着。父亲每次发病,一想起他那张通红盛满怒气的脸,母亲那张阴暗沉闷的脸,我都觉得这个家像个牢笼,把我困住了,把父亲母亲都迷住了,我试图把他们唤醒,跟我一起想办法解脱,可是一切仿佛是徒劳,有一把声音在告诉我,在自己失控前,必须做一个决定,于是就发生了你们开始看见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