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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男孩

人们都说九月是分别的日子,但六月,亦让人不舍。

对于中学生而言,中考的消息似乎都不需要通知,早在初三开学前,抑或是更早一点,班主任便会根据以往的时间给出大致的消息,在黑板上写出倒计时,在沙中这个乡村中学更是如此,那一张张青涩的面孔,从这倒计时写下的这一刻开始,便几乎决定了几个月后各自的去处。

眼看着距离中考时间还有两个月,初三五班的这群小崽子却依旧是上课该玩手机的玩手机,该睡觉的睡觉,那为数不多的几个认真听课的祖国花朵在这之中显得格外突出。倒不是这个学校升学率低,一个个觉得自己考不上开始破罐子破摔了,相反,在浅区这些中学中,沙中的升学率高达百分之六七十,是实打实的名列前茅。而且就在两年前,浅区的中考状元任丹就是在这所沙中毕业的,至于为什么一个个如此娱乐生活呢,大概是那飘渺的升学率造成的。考得上的,觉得自己名次在那,怎么也该考得上,考不上的,看到三百多人中自己两百多人开外的名次,也觉得没有努力的必要了。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任岁月....”

下午第一节下课铃刚响,那另一个声音也跟着响起来了。

“啊——”

“我tm,俞谦你丫闭嘴行不行”

一片怨声载道,甚至有比较暴躁的老哥已经习惯性的往声音发出处扔矿泉水瓶了,其实这个声音还算好听,只是这货跟个回声机似的,有时间就唱,而且还喜欢反复唱同一首歌,关键是这货记汉语的能力还贼好,几乎一有新歌出来,要不了半天全班人听过的没听过原版的都能记住他的版本,再好听的声音,经过他这么一发酵,就都只剩下烦躁和腻了。

“对啊,刚上完物理课你哪里来的精神啊,我亲爱的同桌,能不能让我耳朵安静的度过这十分钟啊,再有一周你就看不见我了。”说话的是俞谦的同桌,曾娟,一个皮肤略黑但并不粗糙的小姑娘,扎着长马尾,四月份的天气还有点微凉,身上披着学校的校服外套,脸上已经睡出了校服袖口的印记,睡眼惺忪,一看就知道不是刚睡。她刚说还有一周俞谦就看不见她了,是因为学校刚下了通知,要去往职教的同学下周就要离开了。

听到这话,俞谦用手抹了下他那头板寸,停止了继续做孽,转头笑嘻嘻的拍了下曾娟的肩,“都睡了一节课了,还睡啊你,照你这么下去迟早睡成猪。”

“要你管,我跟你说你再吵小心你的大腿。”

头埋入桌面的曾娟慢慢的说到。

“哈哈哈哈,你居然威胁我,我是会受威胁的人吗——好的,您请休息”

看到那缓缓抬起的圆规,他选择了闭嘴。

其实俞谦身为一个男生,肯定是不会怕这个圆规的,只是看着这个和他争吵了三年的同桌马上要离开了,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初三的生活很充实,早上六点二十起来跑早操,四十回到教室上自习,随着朗朗的读书声,七点半下课吃早餐,八点二十上第一节课,上午四节小课,结束就吃午餐,午休,两点一十又开始上课,也是四节小课,结束晚餐,接着晚上两节自习,然后加班复习,大概九点半左右可以回到宿舍洗漱完毕休息。

但对九五班的绝大部分人而言,一天的规律只有三,白天看情况睡觉玩手机,晚自习刷题复习或者玩手机,晚上回到宿舍聊俩小时天或者继续耍手机,俞谦是属于白天睡觉,晚上偶尔刷题的那一类。大概就是学渣眼中的学霸,学霸眼中的不务正业吧,他自己清楚,自己还是有点脑子的,如果不是因为在之前被一些亲人朋友不断灌输物理很难,化学很难的想法的话,导致自己内心排斥这两门学科,自己现在应该是能稳上浅区最好的高中的,只是现在有点晚了。

“谦,来,我的同学录”

“我的”

“还有我的。”

晚自习上,大家传发着自己的同学录,想在即将分别之际留下一份回忆,俞谦其实是很乐意写的,只是看着那若干张同学录,有样式完全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这让他陷入了头疼,额,这么多我怎么区分哪张是哪个的耶.....于是,除了有几张对他而言比较重要的人的之外,其他的除了个人简介之外,都清一色的写上了“三年时光很短暂,愿优秀的你在未来能够越走越好,愿勿忘我。”

写完这几张,将他们物归原主后,他翻出了那几张被自己视为比较重要的人的同学录,大部分是男生,其中只有三个女生,一个是自己三年的老同桌,一个是在自己左上方坐了三年,和自己关系以“父女”相称,相互调侃的生活委员,还有一个,是他喜欢了两年的,是自己第一个表白的女孩子,不过是在QQ上,结局呢,也很惨烈,被理所当然的送出了朋友的身份卡。其实中学生的喜欢挺奇妙,或许只是某个瞬间,某句话,或者只是某个表情,心动的花朵就绽放了。

望着这几张同学录,俞谦愣了几秒,似乎是在回想着这三年来发生的件件难忘的事,眼看着人生的这个转折点即将到来,自己似乎什么都没留下,什么也没拿起。

“他们说高中生涯是最难忘的,我还没去经历过,具体是怎样我也不知道,但这个初中,似乎过得也不孬,只是希望你能在以后的生涯里,过得越来越好吧。”

晚上回到宿舍,灯早已经熄了,八个小伙子借着那不亮的月色,匆匆的洗漱上了床,四月的天,还是挺冷的。

“下周我们宿舍有几个要走欸?”

说话的叫正波,跟俞谦从小学一年级就一个班的,家里开了个水泥厂,还算有钱,人也很耿直,至少小学六年都对俞谦挺好的,关系比较铁。

“三个吗好像是”

二号床的老金应到,老金是他们学校的校草,虽然没人正面说出来,但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只要有人到沙中一问,谁是你们学校最帅的,那不管男女,回答的必定是老金。

“天敬,汉波,侯荣吧?”

俞谦插了一嘴,接着天敬也出来说话了,

“对,我们宿舍就我和他们俩”

其他人除了窝在被子里打游戏的浩子以外,都一个接一个的出来说话了。

“兄弟们,下周就拜拜了,哈哈哈哈哈,我们走了你们还是要继续好好搞哈,还是莫比其他几个宿舍撇叁”

“肯定,绝对尽我们所能好吧,你们到职教去了也要好好搞,争取都读到大学,到时候回来谁混得最好谁请客好吧”

“要得”

“没得问题”

众人道。

“浩儿,天敬他们还有几天都要走了,你龟儿莫光窝在被儿里头耍手机,得行不!”老金轻声喊道。

“俊林,摇下他”

宿舍不大,有两张床是拼着的,浩儿睡的上铺,俊林就睡他旁边,听到这话,他转身“啪”的一掌拍在了浩子的被子上,浩子感觉到了来自外界的消息,探出了他那不大的头,一脸茫然。

“嗯?”

“嗯,你嗯个屁嗯,让你出来说两句话”正波没好气的说到。

大概明白是怎么个情况的浩子,不耐烦的说到:”搞这么伤感做啥子叁,又不是要死了,明天晚上不是还有个毕业联欢会蛮,明晚上再说好不好。“说着他又准备埋入被窝里继续他那把还没开完的游戏。

“这杂种又进去了?"

"嗯"

老金听到这话,直接掀开自己的被子,直接从两床之间翻起,来到浩子的上铺,匍匐着他那一米八几的身子,正准备扯掉他的被子,突然,宿舍亮了,众人噤声。

强光照射着他那弓着的身子,显得极为尴尬,思考片刻过后,他还是决定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回到自己的床上。

灯光终于熄了,几十秒过后众人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日,刚才给我尴尬麻了"

"老金你是不知道,你刚才...."俞谦正准备接话,一道光又来了。

“一个个的是不是不想睡?不想睡就给我起来跑步,跑两圈看你们睡得着不。"严厉又粗犷的声音是他们这些中学生睡觉的警示铃,毕竟他是真能做出来让你起床跑步或者扎马步的操作的,而且一旦他给班主任打了招呼,第二天还得到班主任那里领板子。

终于,没人再讲话,那道光也离开了。可这群小伙子哪里会有这么老实,在确定了彻底安全过后,俞谦以极低极低,近乎嘶哑的声音开口说道:"你们明天准备唱什么歌啊,有人陪我唱《老男孩》吗?一个人我唱不上去"

"我陪你唱就是,我自己有一首《刚好遇见你》。"正波回道。

"哦,要得,那老金呢,老金唱什么啊"俞谦继续问道。

"《那些年》"

"好滴,睡觉了,明天领板子,各位晚安"

第二天来的很快,不过出人意料的,班主任老周居然没安排板子,是宿管没有通知,还是他理解了这些孩子的离别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傍晚,五十四个人挤在精心装饰过的教室里,配着饮料花生瓜子小零食,一台音响一个闪灯,电脑投在投影仪上,便算是开始了毕业联欢会。很简陋,但也很温馨,中学生的离别,大概都是从这样一个晚会开始的吧。

"下面毕业晚会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是我们的班长带来的《离骚》”

“日与月,夏与冬,更迭难休....”

有人开了第一嗓子,氛围便彻底催动,那些不好的心情算是彻底抛掷脑后,什么平时的恩恩怨怨,打打闹闹,都烟消云散。此刻,只需要好好的,和大家一起,为表演的同学打打拍子,舞动闪光,开心的过好这短暂的几个小时就好。没有声嘶力竭的吐槽,没有浪漫的毕业表白。有的,只是一首首真挚的歌。班上的学委和英语课代表,唱了一首《byebyebye》,那几个比较调皮的吊车尾,也以宿舍为单位,带来了《兄弟抱一下》,此时的感情,终于不被成绩所左右。时间缓缓流逝,俞谦找到了正波,接下来,是他们的《老男孩》。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

“注定我要浪迹天涯,怎么能有牵挂”

俞谦平时在班上就是个外放音响,在此刻,这一首《老男孩》更是情绪的挥发剂,众人伴随着音乐,跟着唱了起来,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任岁月风干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

晚会尾声,还是有人忍不住抽泣,其实第二天还能见面,但每个人都知道,三年的朋友,马上就要散了。班主任给大家拍了个合照,算是宣告着这个晚会的结束,也宣告着另一阶段的开始。

俞谦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放进了回忆相册里。他把这张照片,看得比毕业照重要。

送别那天早上,没有人流泪,只是望着职教中心的大巴车,俞谦的室友,同桌,和女神都在这几辆车上,如许多人一样,他也只是望着。

“兄弟,一路顺风!”

没人管是谁开了这个头,只是所有人都跟着这一声,喊出了自己的祝福

“xxx,一路顺风”

送走了这一批学生,班上空出来很多,留下来的人基本上都是为了高中奔去的,似乎人人都没了曾经的吊儿郎当,只顾着刷题,复习。

正如很多人而言,中考并不难,留下来的百分之八十升学成功,只是很多去不了心仪的学校。俞谦也如此,不过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也淡然了。

“管他呢,好歹还是上了高中,这个成绩,应该能分一个比较好的班吧?”

阳光照在了沙中的大门,也照在了俞谦的身上,俞谦拿着录取通知书,走出了沙中,也走向了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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