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吴又皱了皱眉。
刘处长小心地道：“据情报，有一种现象比较奇怪……”
老吴看着他。
刘处长接着道：“这392人竟然好像集体失忆，根本想不起24小时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集体失忆？”
“是啊，集体失忆。就仿佛有人用橡皮檫，把他们这段记忆集体擦去了。审讯他们，都说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每个人的反应都是如此，他们的这一段记忆就是空白的。我想就是串供，也绝无可能串得这么天衣无缝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分析可能……可能是他们集体受到了某种精神控制，然后盗走了核弹……”
老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似乎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仿佛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但刘处长却脸色严肃，一动也不敢动。
老吴又笑了一会才停住，缓缓地看着老刘道：“你刚才说，这392个人中有门卫处2个排，防护核弹库士兵一个连，41位研究人员，还有巡逻警卫在四处巡查？”
刘处长面带崇敬地点了点头。
老吴确实听得很认真，记得更清楚。
“我了解一种催眠术，确实可以让人失去某段记忆。”
刘处长认真听着。
老吴继续道：“但那通常是在一个特定环境下，催眠师为治疗病人的某种心理创伤进行的，他可以让病人将某段记忆深深地埋在脑海深处，不再记起。”
老刘点头称是。
老吴奇道：“但这么多人四散在各处，怎么可能会同时被精神控制？”
刘处长也奇道：“我也奇怪。”
老吴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刘处长道：“具体怎么做到的还不清楚，但据专家分析，他们就是集体遭到了某一种精神控制，然后在不可控的状态下，解除了库房密码，取出了核弹和发射密码箱，顺手还彻底删除和销毁了一切证据。”
“最后还像个小兔子一样乖乖地将核弹和密码箱交给精神控制他们的人？”
“一点也不错。”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的确像天方夜谭！”
刘处长没说“这的确是天方夜谭”，他口中说的是“这的确像天方夜谭”。
“像”就是“像”，“像”不是“是”。
像的意思，往往就只是相似而已，虽和“是”只是一字之差，但两者表达的意思却根本是两回事。
老吴当然听得出是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刘处长也叹了口气道：“确实不可思议。”
“还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有。”
“什么可能？”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据说俄罗斯那边已经有一些相关人士提出外星人入侵的设想，建议往那边调查。但反对派却讽刺说这不过是他们为自己的无能所找的托词而已，并没有多少人信。
老吴又笑了起来，道：“这太荒唐了！”
刘处长道：“简直荒唐透顶。”
老吴道：“你有没有更好的假设？”
刘处长道：“我没有。”
老吴笑道：“我有。”
刘处长道：“什么假设？”
老吴道：“这件事就是外星人干的。”
刘处长闭了嘴，低下了头。
领导反着说话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可怕的时候，特别是在他顺着你刚刚说过的话，还偏偏反着说的时候。
因为这往往意味着领导的不满，甚至是失望。
非常的失望。
老吴盯着刘处长的眼，精亮的小眼睛似乎要冒出一层光来，仿佛要把刘处长看穿。刘处长一动不动，任由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慢慢流下。
老吴盯着他的脸，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突然笑了，问道：“你姓刘？”
当了老吴20年老部下的刘处长也仿佛第一次见面似的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姓刘，刘备的刘，叫刘天备。”
老吴笑道：“刘天备？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
刘处长答得更老实了：“因为我爷爷喜欢读三国，喜欢刘备。恰好他也姓刘，于是就给我取名叫刘天备，用意是让我天天记着刘备，像刘备那样待人接物有出息。”
老吴笑得更开心了：“我觉得你姓流更合适，看你满脸流的汗，都快贴到背了，叫流贴背更好。”
刘处长也笑了：“好，我以后就叫流贴背。”
屋里众人大笑。
越是大事当前，越不能自己搞得紧张，人只有在放松的情况下才会使脑力得到更大限度的发挥和利用，办事才会更有效率。
这个道理，老吴从小就懂得。
什么时候该紧张，什么时候该放松，这个节奏老吴也一向把握得很准。
他停住了笑，却把眼光转向刘处长身旁稍稍靠后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叫王上进，身材笔挺，皮鞋铮亮，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温文而又有朝气。恰到好处的衣服裁剪，显得有品位而又不低俗。
刚才老吴和刘处长在说话时，他就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听。
听得很认真。
什么时候该听别人说话，什么时候该发表意见，他把握得很有分寸。
一向都很有分寸。
他本来肤色白皙，但为了显得更有男人气概他故意去海边暴晒得黝黑。
这让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的名字。
王上进？
简直太俗气了！
这名字富含时代感，但却一直让他觉得俗，俗得仿佛刚从烂泥土中捡出来的几根稻草。为此，念大学时没少被那些从大城市里来的一些同学嘲笑。他也曾去公安派出所咨询过几次改名的事，但得到的答复却是超过18周岁了一律不得改名。
这名字，一直令他含恨多年。
少年时代的贫穷和苦难，让他流过很多汗水，也让他受过很多气。但那些曾经的水和气，经过多年历练、蒸腾，却仿佛合二为一而变成了“汽”，并且渐渐融入自身血脉，灌入他渴求上进的心脏，那些“汽”就像汽油有规律地流进发动机，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动力。从7岁开始，他每天4点起床，读书，跑步从不间断。别人在睡觉的时候，他在读书；别人的泡吧的时候他也在读书。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勤奋读完了小学、中学和大学，每个学期他都是第一名，每个科目他都是第一名，只要有他在读书和参与考试的地方，第一名永远是他。他成了别人眼中的学神，成了其他学霸心目中不可逾越的高山。
王上进，他的所作所为绝对对得起“上进”这个词在《新华字典》中所记录的意思。
人们都说他的智商应该和爱因斯坦差不多，起码有160。
大学毕业后，他就莫名其妙地从诸多求职队伍中消失了，不为人知地来到了这个神秘的部门。
但现在，这名字却成了令人恐惧的代名词，敌人闻风丧胆。他在情报二处副处长的位置上才干了4年，却干成了多件让国内外同行刮目相看的事。他曾深入阿富汗恐怖组织，成功营救了37名第二天就要被砍头的人质。也曾获取了美国FBI准备颠覆东欧某一小国政权的计划，经过多部门斡旋成功翻盘。让美国和以色列等多国情报机构一听到王上进的名字就头疼不已。
自从二处的老处长上半年退休后，他一直是主持工作。组织上虽然没有明确他当处长，但这也是人尽皆知且在圈内默认的事。虽然外出交流时别人会喊他“王处长”时，他还会“是副处长，副处长”地谦虚，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谦虚是有点过分的。
他渴望出头，渴望自己能为卑苦的家庭带来一些荣耀。但在这组织，引人注目的荣耀却是最不被允许的。
为此他虽然经常苦闷，但却从未因此而误了工作。
任何差错都不被允许发生。
情报一处负责国内，二处负责国际。
但这次的核弹事件却是负责国内的一处先得到情报，令负责国际的二处的王副处长大大的丢脸。
虽然16分钟后，二处也接到了这个惊天情报，却毕竟晚了16分钟。
很多时候，晚16分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都根本不会算是什么事。但在情报机构不同，有时哪怕只晚了1分钟，也有可能让正在执行任务的特工送命，让本来可以阻止的事情阻止不了，让不该发生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所以老吴让一处的刘处长先汇报。听完之后，他把目光看向了王上进。
王上进不但精明能干，也很会学习。
到处里不到半年，他就学会了流汗。
现在的他不但在流汗，脸上的表情甚至开始有点痛苦了。
老吴的问话照样短促，直击中心：“国际上有组织声称对此事负责吗？”
王上进边流汗边摇头，道：“没有。”
老吴道：“地下通道有物流消息吗？”
王上进道：“也没有。”
地下通道是暗语，通常指的就是国际黑道间的各种地下交易和消息。
老吴问道：“那货还在他们手中？”
王上进点了点头：“应该是。”
老吴道：“你有把握把他找出来吗？”
王上进坚定地道：“我们必须把他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