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枚核导弹,两套发射密码,居然在一夜之间被偷了个干干净净!
整整三个连的保卫力量,足足392个的指战员,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指挥部,老吴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那张宽大的楠木桌子后面。
他身材矮小瘦弱,头发稀疏。除了两侧的毛发尚有念旧之情还略略眷顾外,中间的部分早在十多年前就心灰意懒,拒绝生长了。远远望去,就仿佛有人用大号毛笔在他脑袋两侧描了个“八”字。只可惜墨蘸得不匀,描得一边浓密一边稀疏,令人看了忍不住就想发笑。
但情报一处的刘处长却绝对不想笑,他更不敢笑。
相反,他的表情很严肃,绝对很严肃。
这一刻,就算全世界最好的滑稽大师在他面前讲最好笑的笑话,他都绝不会开口笑一下。
他的身材修长,四肢结实有力,紧密浓黑的头发修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穿的军装笔挺服帖,连最挑剔的内务员都找不出半点毛病。长年的查拳练习和每天风雨无阻的5公里游泳让他的身材和体能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这一点让他在市立医院当护士长的妻子一直都很满意。
但此刻,老吴却不满意,他很不满意。
所以刘处长只有端端正正地站在老吴面前,表情严肃,眼色低垂,脸上不停地流出汗来。
哪怕是1米85的身高,看向1米58的并且坐在椅子上的老吴时,那眼神也绝对是仰望的。
“丢了?”
“丢了。”
“怎么丢的?”
“不,不知道……”
“不知道?”
“……”
“混蛋!”
“是……是混蛋……”
“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是……是……养我们这群废物没什么用。”
刘处长脸上的汗珠子更多了。
周边还站着6个人,全都半低着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屋子里寂静一片,空气异常沉闷,倘若此时房间里有个噪音测量仪,那刘处长汗滴到地上的声音分贝在此刻应该能排名第一。
老吴愤愤地拍了拍桌子,怒道:“五枚核弹,两套密码箱?哼!都够把2亿人轰上天了!谁他娘的有这么大的能耐?”
众人无语。
“那些废物都搞了些什么防卫措施?”
刘处长的舌头这下灵活起来了,作为一个跟了老吴十多年的下属,他绝对知道他的舌头在老吴面前什么时候该结巴,什么时候该流利。
“31号基地设在罗s国乌拉尔山脉以南的一座山谷里,海拔416米,四面环山,只有一条通道下到谷底,周围全是密林,卫星极难发现。而基地的主体又是在谷底下面的一处山坳里,那山坳坦如平地,面积67.2公顷,易守难攻。门卫处设了2个排,昼夜轮流防守。41位研究人员,巡逻警卫无间断巡查,四人一组带藏獒,一个连的士兵专门防护核弹库,24小时不离岗……”
老吴在听,他听得很仔细。对于重要的信息,他一向听得很仔细,这是他能保持他所作出的决策一向都是正确的重要保证,这也是他赢得属下衷心爱戴和尊重的重要保证。
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好习惯,他也会把这个好习惯一直保持下去。
刘处长擦了擦头上的汗,他毫不忌讳擦汗的动作被老吴看见。相反,他就希望老吴能看见。
在上级面前流汗,不但体现了他对这位上级的畏惧,同时还体现了他对事情没办好的羞愧与不安。
一个在领导面前连汗都不会流的人,又怎能指望他会在外面为你流血?
所以老吴也喜欢看下属在他面前流汗,喜欢看下属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那不但可以使他感受到一种掌控别人命运的快感,一种傲视天下的满足,更重要的是,还可以使那些他所关心的事都会按照他的设定的轨道来运行,不出差错。
但同时他也不喜欢经常看到下属在流汗,因为这种时候通常都意味着事情办砸了。
他不喜欢事情被办砸了,没人喜欢。
他皱了皱眉头。
刘处长马上又开口了,他知道老吴接下来最想听的是什么。他早清好了口,立即以最清晰、最简洁、最准确的语言说了出来。
“核弹库建在地下三层,挖掘山洞而成。四周加固了80厘米厚的钢板,只有高膛压50倍径125毫米的坦克炮才可以击穿,但这种山谷显然开不进这样的坦克。开库钥匙由四个人分开掌管,据情报那密匙分别是基地司令官的眼膜、参谋长的声纹、警卫队长手里的钥匙和研究组组长掌握的密码。据说除研究组组长外,其余三人都分别来自不同的部队,并且被严令禁止同时出现在同一幢建筑内。”
老吴点了点头。
“另外……”
“另外什么?”
“据说那密码非常复杂,世界上能解开的人不会超过5个。”
“不会超过5个?”
刘处长自信地挺了挺身子,坚定地道:“我也相信不超过5个。”
老吴转头看了刘处长一眼:“哦?”
“那位研究组组长是位数学家,非常了不起。他曾经对霍奇(Hodge)猜想提出自己独特的解法和思路,据业内人士讲,如果诺贝尔有数学奖杯,他应该有希望获得一尊。他设立的密码非常复杂,每次打开必须要解开一套复杂的方程,每天每分钟都不同。并且的他的方程又必须是在前三位都验审通过后才随机产生,但同时又必须得在三分钟内解开方程输入答案,否则就打不开。”
要解开高级数学家设立的一套方程,又必须在3分钟内解开,确实有点难。何况这套方程还是随机产生,让数学家自己来解,也有可能会解错。
老吴听得更认真了。
刘处长讲得也更认真了。
“万一他自己也解错了呢?”
“那就打不开了,验证系统会直接重置,四道程序重新来一次。”
“可以重置几次?”
“三次,只能是三次。三次以后就启动自动锁死装置,必须由总统亲自授权才可以重新启动。”
“核弹虽为国之重器,防守严密是理所当然,开库密码设置4人套锁也是对的。但这个开库密码设置得如此古怪倒真的有点匪夷所思,令人费解。”老吴一边脑补着数学家对着前3道密码打开后屏幕上跳出的方程式埋头计算的样子,一边微笑道。
“古怪,实在是太古怪了!”
刘处长看准时机,凑上前道:“这确实古怪,但据我听到一个不确切的消息,或许可以解释这个现象。”
情报工作中获取的信息通常有两种,一种是确切的、经过证实的,这种当然是最有价值的。
另外一种是不确切的、未经证实的。它或许来自于情报人员的用心搜集,或许来自于敌人的口供,甚至来自于酒吧或流浪汉的道听途说,但恰恰是这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到最后往往又偏偏是最有价值的。
老吴的身子往后仰了仰,坐得稍微舒服了点。
刘处长接着道:“我听说这五枚核弹经过改造,核心弹体已变得非常的小,便如一个木瓜一般,配上密码器,刚好放进一个行李箱里,随便一个女高中生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拎着到处走。”
老吴喃喃地道:“五枚要人命的核弹,五个可以轻松拎着去游山玩水的行李箱?”
刘处长坚定地点头道:“是的。并且系统升级后,密码器可以通过加密卫星信号来控制发射。”
老吴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有人把这个箱子随随便便往我住的城市某个角落一扔,然后他娘的不管在地球哪个咖啡馆里都能把我轰上天?”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刘处长点了点头,艰难地道:“我想是的。”
老吴也点了点头,喃喃地道:“有意思,有点意思。”
刘处长转口道:“据说因为这个核弹太像木瓜了,他们就把代号直接命名为木瓜1号、木瓜2号、木瓜3号、木瓜4号、木瓜5号。”
老吴又点了点头,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众人也不禁都露出了一丝笑意,也都微微点了点头。
老吴接着道:“既然这个木瓜这么要命,又这么方便携带,那当然是个好宝贝了?”
刘处长道:“当然是。”
老吴道:“这么个好宝贝,当然要好好看着,绝对不能被人家碰见一根手指头的了?”
刘处长道:“简直连半根手指头也碰不得。”
老吴道:“怪不得他们派了这么多的精英来防卫,那位诺贝尔数学奖候选人还总爱出数学题难为自己,要把基地搞得固若金汤,无法攻破。”
刘处长坚定地说:“绝对固若金汤,无法攻破!”
老吴冷笑道:“那为何却又丢了个干干净净?”
刘处长刚刚擦干的汗珠子又开始滴出来了。
“三个加强连,392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
“都搞不清。”
老吴又连连冷笑。
“那监控视频呢?”
“全部被删光了,连机密的备份盘都完全被销毁了。”
“什么人删的?”
“据调查反映,好像就是他们自己干的。”
“自己干的?”
刘处长的汗流得更多了:“是的。”
“那还不是监守自盗?”
“但他们都矢口否认。”
“怎么否认得了?”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人的口径出奇的一致,全部否认了盗取核弹的事,他们简直就是什么都说不清楚。”
“每个人都审讯过了?”
“都审讯过了,军部紧急调派了一个营的兵力,将392个人全部逮捕,同时关押、分开审讯,连扫地的、做饭的,甚至连那26头藏獒,一个都没放过。”
“有什么结果?”
“到目前为止,”刘处长抬腕看了看手表,接着道,“审讯已经过去了13个小时,据传回来的情报反映,还是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