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盗贼推上来。”于成龙将惊堂木一拍,兴致勃勃坐在大堂之上,好奇心悬而未决,感慨万千,涌上心头:奇怪了,这小毛贼咋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呢,也还不至于我身上哪儿痒他就抓哪儿吧。“说。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什么要行窃?”
小毛贼跪在大厅中央磕头如捣蒜:“小人就叫三只手,没有家,不知道为什么要行窃。”
“大胆,给我打。”于成龙怒火中烧了,倒还没听说一介村夫野人敢藐视本官,“先打***板,看他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大堂内立即响起了震天的哀嚎声,叫娘叫爹的。“小人的确没有姓,也没有名字,从小就叫三只手,更没有住所,今天住风雨桥里,明天住和尚家,急了就住阎王庙。”
于成龙噗嗤一声笑了。“好、好、好,不打你了,你慢慢讲来。”
小毛贼抹了抹眼泪鼻涕,一边哭一边说:“小人从小是个孤儿,没爹没娘,听别人讲我是胡家垸的,出生没几天家里被抢劫了,父母被杀害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田、没地、没有老婆、没有家,从小就靠偷盗为生,所以别人都叫我三只手。”
“奇了,怪了,这世界上还有以盗窃为生的,以盗窃为职业的。”
“老爷初来刚到,少见多怪啦,我们这里以盗窃为职业的多着呢。”
“你说来听听。”
“我只是一个三只手,属于盗窃职业里最低级的档次,我的上面还有九个层次,还有四只手、五只手、一直到九只手,最高级别就是上面的魔手、神手和色手。”
“啥意思。”
“一个比一个会偷盗呗。都是民间高手啊。”黄师爷插话道。
“这还没完哟,上面还有高人。”三只手得意洋洋地接着说道:“最高水平的比我们‘手’字辈的要高一个辈份,就是‘掌’字辈派的,是我们的师爷,就是三个掌、四个掌,一直到九个掌、魔掌、神掌和色掌。”
“色掌?”
“那是他们偷盗行档里最高的领袖人物。”汤卷忍俊不禁地说:“大师级的。”
“何谓大师级的呢?”于成龙盯着他问道。
“就是偷盗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偷盗时神不知鬼不觉,犯案后没有人能破案的。”
“简单地说就是有‘遁’功和‘闪’功,这‘遁’功呢,厉害着呢,就是坐在家里可以让你所想的东西直接飞到你面前;这‘闪’功呢,更神奇,就是现场当着你的面、在你眼皮子底下可以将你穿在身上的短裤偷走。”
“我呸,放你娘的狗屁。”于成龙突然勃然大怒,“来人,再给我打三十大板。”
“老爷,你咋平白无故地又打我呢?”三只手大呼冤枉。求情似地望着汤卷,汤卷则转过脸朝向另一边假装没看见。
大堂又响起呼天叫地的哭喊声,哎哟的痛苦叫声此起彼伏。
“说。你为什么要偷我的报到证?”
“小人冤枉,半个月前的一天下午,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带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找到我,说这是他家的公子,因为要去赴任,报到证被一伙强人偷了,这伙强人中的二人将于某年某月某时经过某地,到时请我出场偷出那个报到证就完事了,完事了就给我十两银子,络腮胡子说他公子家如何如何的穷苦,公子如何如何的用功,父母双亡,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故请我万万要帮这个忙,你想一想老爷,你觉得我帮还是不帮?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这报到证是你老爷的,如果知道这报到证是你老爷的,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偷的,就是再借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偷。”
“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是那个络腮胡子。”
“给我打。”于成龙举起了惊堂木准备落下去。
“老爷,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这幕后的人,我一个小偷而且是三只手级别的,我只是偷鸡摸狗,小偷小摸的,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有那么多的想法呢?你说是吧,老爷。”三只手一脸无辜的样子,贼眉低垂,鼠眼环顾四周,希望有人同情他。
“既然如此,我就不逼迫你了,但是你得交待出是谁指使你来自首的,你为什么要来自首?”于成龙断然地说。
“我自己要来的。”
“来人,给我打三十大板。”于成龙勃然大怒。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三只手奄奄一息,叭在地上不能站起来,他举起头用微弱的声音说:“老爷,还是那个络腮胡子带着的那个白面书生,他对我说,只要我自首,事成之前给我十两银子的定金,事成之后再补十两,我就答应了,我问他是谁,他只说想给你点颜色看一看。这时我才明白我上次偷的那个东西是你的报到证,这让我先偷后承认的事,我还没有干过,我想如果我承认了偷盗之事,你老爷如果一怒之下将我杀了,咋办?白面书生说‘绝对不会的,非常了解老爷的。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当官的更不会杀上门客。’我一想,也是的哟,我先偷,后来又还给你,还主动承认错误,“黑”天老爷也不会杀了我,何况你是青天老爷呢?”
“白面书生是谁?”
“老爷,我真的不知道。”
“给我往死里打。”
黄师爷站出来说:“老爷,再打,就打死了。我建议先关起来,来日方长,不愁查不出来。”
“好。先关起来。饿他三天。”
大堂内短暂无事,于成龙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从前捕盗、缉盗的经历。望着大家惊奇的目光,他更加得意忘形地说出了他的想法,限定汤卷在三日之内将盗窃自己报到证的幕后主使抓捕归案。赵书童则在一旁不断地使眼色,于成龙仿佛置若罔闻或者故弄玄虚佯装没看见或者根本没有注意到。汤卷则目瞪口呆地站在府衙大厅,一时还喘不过气来也还没有转过弯来,面前这位同知老爷莫不是一个二杆子哟,开天辟地还没有听说过三天破案的,况且这是在哪里,这是在歧亭,不像是刚才吹嘘的治理什么罗城、合州时那么简单。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大家面面相觑。
黄师爷笑呵呵地站出来打圆场,说:“老爷,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得搞好一个系统的方案。为什么呢?因为此地盗匪猖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由来已久,习以为常,故此破案难上加难。”黄师爷抬头望了望于成龙,看到他满脸的不高兴,立即改口道:“此类小案没必要动用汤卷这样的大师,就让商陆去晃悠晃悠就能破案,请老爷放心,我估计不要三天就能水落石出。”
这报到证已经归还了,这偷盗报到证的人也已经找出来了,为什么一定要挖出幕后操纵者呢?有这个必要吗,在这个盗匪猖獗的时代,揪出那个设计策划的人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这人无非是拿于成龙开心,或者证明自己高超的盗窃手段,没别的意思,吃饭吃饱了撑的,也可能是盗窃团伙们寻开心的惯技,没必要理会他们,也没必要追究他们,否则是自取其辱。汤卷娴熟地理解盗匪逻辑,洞悉江湖大盗们的蛛丝马迹,更能理解于成龙此刻的心情,于是汤卷站出来主动请缨:“既然老爷如此信任我,我当义不容辞,这幕后策划者虽然没有露脸,但是已经暴露出马脚,我敢保证三天之内交出这个白面书生。”
“好,好,好。”于成龙拍着巴掌哈哈大笑着说:“这才是我二府衙门的人!”
众人都觉得汤卷口出狂言,惊疑地望着他。
“军中无戏言。”于成龙严肃地说。
“愿立军令状!”汤卷胸有成竹地抱拳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