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只下了一小段时间,可是外面已经是泥泞的一片了,顾双双原本是想去果园里摘一下果子的,西城老伯在农场里种了各种果子,其中有不少是南方移植过来的,但是偏偏这老头种得好好地,果子长得也好极了,个个硕大。现在看来,梨子和柿子应该是长得极好的,可是偏偏是这天气,见了泥泞,她就不想走路了。加上,鼻子塞塞的,特别难受。
桌面上的画很快就已经干掉了,清晰了许多。她看得出神。
“姜汤好了,喝吧。”傅时欧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旁边,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接过碗来,她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这姜汤微微也有一些黑,但是很清澈,那些杂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喝了一口,胃里开始一阵暖,汤的味道有些呛,她不免被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只觉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一旁的西城老伯好笑地说:“急什么呢,又没有人跟你抢。”
顾双双笑了笑,说:“这姜汤又苦又呛,你们不用跟我抢,只要说一声,我立即就把它送给你们了。”
“这孩子,还是老样子,你就不知道换一句台词啊。”西城老伯将桌子上的画收起来,又对傅时欧说:“你这功夫也是,还停留在从前,看看这笔锋,从来就不知道收敛一下。”
傅时欧只是说:“早就不学了,还记得怎么画,就已经不错了。这些日子也忙,以前的那些东西哪里还来得及记忆,也只不过是凭着印象。”他的语气平淡无波。
顾双双手里的碗突然滑了一下,她及时接住了,但是里面的汤却已经洒光了,她脸上没有什么精神,一颗脑袋异常地沉重起来。
“还是这么粗手粗脚的。”西城老伯说,“你这个样子,不如让时欧先送你回去休息。”他说着看了看傅时欧,可是,傅时欧笔直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动的样子。
顾双双晃了晃手里的碗,又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桌子上,轻声地说:“好。”她上了楼去给师母打了一个招呼,顺便把自己的那些湿衣服也带了下来,装在小小的卡其色的袋子里,小袋子被撑得鼓鼓的。跟西城老伯说了几句以后,她出了农场。傅时欧随后跟了上来,似乎他对于西城老伯的话总是会照着做的,他让他送她,即使他有多不愿意,他也还是会听罢。
走到了外面,鞋子上已经沾上了少许的泥巴,黄黄的,在顾双双白色的运动鞋上显得格外的显眼。傅时欧去取车了,她一个人等在路边。下过雨后。树上的叶子特别的清亮,果然是有一种被洗过的感觉了。这里又到处都是泥土的气味,沁人心脾。树上的小水珠在风的吹动下被抖了下来,打在她的脸上,凉凉的。傅时欧的车子到了,她听到想了一下喇叭,然后车门开了,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她抓紧了卡其的袋子,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纸巾,将鞋子上的泥渍来来回回地擦了好几遍,才上了车。
傅时欧这个人,喜欢干净,她一直记得。而她则比较随意,并不是他所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他们各奔东西,也是情有可原的。
顾双双靠在车窗上。看着眼前的树一排一排的往后面倒着,她有些恍惚,并不知道是树在动还是车子在动,不过,这速度真的很快,他大概已经开到了160了,这段路限速80呢,不过,傅时欧这个人雷厉风行惯了,宁愿交罚款也要飚上去,做其他的任何时期也是这样。若是换了别人,顾双双会以为,这个人想要跟她同归于尽了。可是,偏偏是傅时欧。所以,他连闯多少个红灯,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也许是太累了,顾双双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睡着了。
西城老伯说得对,她还是老样子,那么多年了,该死的还是没有变。他从前说她老掉牙,用来用去还是那一个词,还专门给她买了一本字典,说,有空多翻翻,知道吗?不然以后拿什么来教育我们的孩子
她笑着说,不知道,也不会和你有孩子,你放心好了。他揪住她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顾双双,你敢找别人,我就让你死在我的面前。
她笑嘻嘻地说,你才不会,你也舍不得。
高三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感冒,好了之后,马上又染上了,尤其是因为她不喜欢带伞出门,觉得累赘,每次都淋得像一个落汤鸡。他总是骂她,带一把伞,顾双双你会死啊?还说她是一只鼻涕虫。她也骂他,说,我不是等着你的伞?谁让你不给我带伞,不给我预防了?
他问,双双,你喜欢怎么预防呢?
你有什么好办法不知道都说出来啊?
要不,喝板蓝根好了,据说这个最有效呢。隔了一天,他跑来告诉她说。
她不领情,说,你喜欢,自己喝去,我还宁愿喝姜汤呢。
从那以后,每次下雨,她的桌面上都会有一个保暖的瓶子,里面装满了姜汤。他的姜汤很干净,没有什么杂质。然后,姜汤很暖和,每次一喝完,她就觉得暖烘烘的。她见过他做姜汤的样子。总是把姜洗得干干净净的,切成片状,再将姜,枣,水放入锅中,用大火煮开,然后再将少许红糖放进去,熬煮5分钟。这样简单的做法,她已经记得很熟了,几乎能够背出来。他知道他不喜欢汤里有其他的东西,就会把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挑出来……
顾双双醒来的时候,车子早已经停了下来。驾驶座上已经没有了人。她捏了捏酸痛的脖子,打开了车门,见傅时欧正靠在车子上,抽着烟,地上的烟头丢得到处都是,有的根本就是刚刚点燃的,他这个人做事情很会闹情绪,没什么耐心,她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烟味经风一吹,散到了顾双双的鼻子里,她不由的咳了一声。傅时欧听到声音,回过了头,淡淡地说:“车子开不进去,我先走了。”说着,他已经掐掉了手里的烟,径直地打开了车门,然后关门,车子呼啸着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她看了看天色,似乎已经不早了,天已经开始蒙蒙黑了。看来,她真的已经睡了很久了。可是,头还是很痛,似乎越来越痛了。
进去她屋子的是一条小路,石板路。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到了门口,才发现钥匙找不到了,她将那个袋子翻了一遍,衣服全抖开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些衣服裤子被她丢在了地上,袋子则被风吹走了,找不到了。她蹲坐在门边,傻乎乎地抱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