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接过筷子,兴致勃勃地尝试了一下此前他从未见过的麻辣小龙虾。
片刻后,他望着这对受他欺骗、善良无知的兄妹俩,渐渐的眼眶湿润了。
老泪纵横的他接过李润蕊递来的一张纸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心中已是无尽的懊悔。小米辣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恐怕这辈子都挥之不去了。
回家的路上,兄妹俩领上了这个迷路的外国大叔,去找他们的爷爷想办法。
李家兄妹的母亲早逝,父亲进了城打工,他们和爷爷住在李村的一座木瓦房里,和孤叶镇相隔的二十多里之间,有一片田野和一片森林。
一条泥泞的小路修在田埂上,贯穿了一望无际的田野,又穿过了幽静凄清的森林,进入这个人烟稀少的小村落,将它和外面的世界连成一体。
夜幕降临,田埂上的小路亮起了零零星星的路灯。约瑟夫走在前面,兄妹俩推着一辆自行车跟在后头。
李明泽会骑车,李润蕊喜欢唱歌,平日里兄妹俩上下学,亦或是去镇子上玩耍的时候,通常会由李明泽负责骑车,妹妹则惬意的坐在后座上,把MP3里的歌唱给李明泽听。
在这盛夏的夜晚,田野里到处是一片蛙声虫鸣。妹妹李润蕊让哥哥分享了她的一只耳机,他们在这个吵闹的世界里,听着耳机里的歌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是什么?”约瑟夫指了一下天空。
夜空中,一道火光正从地面缓缓上升,远处传来了巨大轰鸣声,仿佛有一个庞然巨物在嘶吼、在咆哮。
“那是伏羲一号吧,”李明泽说,“昨天我听电视上的新闻讲,这是最新型号的运载火箭,装载容量是以往的三倍,不知道这次政府往天上又发射了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约瑟夫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在他沉睡的这一千多年里,人类文明的进步、科技的发展,让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的巫师,如今只能出现在神话传说、天方夜谭里,是一种被时代所抛弃、被世人所遗忘的存在。
“很厉害。”约瑟夫惊叹道,“我实在想不出这种东西工作的原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科技?”
“你不会连火箭都没见过吧……”李明泽翻了翻白眼,身旁的这位外国大叔从小吃街出来后就好像变成了一本书,叫《十万个为什么》,对于回家路上遇到的一切事物,他都能提出一些天真烂漫、懵懂无知的问题。
“为什么垃圾要放在路边的那个箱子里?直接烧干净不是更好?”
“为什么路灯它会亮?”
“为什么老婆饼里面没有老婆?”
诸如此类。
李明泽很费劲的跟他解释,火箭上面有个推进器,会通过燃烧源源不断的喷出大量的高温气体,通过反作用力把重物送入太空。
“就像放气时的气球一样,会飞起来。”李明泽很庆幸他之前已经解释太空、气球的概念,不必再多费口舌了。
“什么是反作用力?”
“……”李明泽一时语塞。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每次物理课上,他都要被“反作用力”这个概念反复蹂躏。
三人很快走完了田间的小路,穿过幽暗谧静的树林时,十万个为什么先生突然闭口不说话了。
兄妹俩很快意识到这个外国大叔为何停下了脚步,迎面缓缓的驶来了一辆消防车。
三人赶忙靠边避让,消防车偌大的红色车身从他们眼前过了一遍后,兄妹俩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来到村口,李润蕊突然先行一步,甩开两人向前跑出了一百多米。
“啊!”她惨叫一声,望着爷爷家木瓦房的方向,两腿一软直接跪倒了下去。
李明泽赶紧跑过来抱住了妹妹,他定睛一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那座简陋的木瓦房上,已经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的、冒着烟气的废墟。
“奇怪……”约瑟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注意到魔力嗅探器上的宝石,艳丽的红光旁又多出了一道紫光,似乎有些异常。
废墟旁有一群围观的村民正在窃窃私语,发现了放学回家的兄妹俩,他们一脸同情的围上来寒暄。
“怎么回事?”李明泽抱着失声痛哭的妹妹,声音颤抖地冲着众人吼道。
“消防队的人说,火情是从厨房开始的,估计是燃气灶忘记关了。”卖破烂为生的邻居赵四爷解释道。
“我爷爷呢?”
“没烧死人,”赵四爷说,“你家里没人,你爷爷可能出远门了,下午我卖掉一堆盒纸回来,第一个发现你家着火了,你爷爷电话也打不通,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儿。”
赵四爷跟兄妹俩详细地讲了一遍火灾的前因后果,李明泽被这一现实的打击得失了神,而李润蕊哭的几乎晕了过去。
围观的吃瓜村民不忍再看下去,各回各家的纷纷散了。赵四爷盯着兄妹俩看了一会儿,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你俩今晚没地方去,要不然就来我家住一宿吧,至于房子的事情,等明天你们爷爷回来了再想想办法。”
“谢谢你,赵爷爷。”李润蕊躺在哥哥怀里,泣不成声。
“这位是?”赵四爷注意到兄妹俩身后还站着一位外国流浪汉。
李明泽解释道:“他在镇子上迷路了,我们本来想把他带回来住一宿,明天让爷爷想办法带他回家……”
“回家?”赵四爷突然阴阳怪气的笑了,“你们自己的家都没了,还想着帮别人回家呢?孩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明泽委婉地说:“赵四爷您放心吧,这个外国人没有坏心眼,再说您一向不都是喜欢助人为乐的吗?”
赵四爷变了脸色:“话虽如此,我家地方可不大,再多一人是住不下的。”
李明泽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左右为难的滋味,他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赵四爷,又扭头看了看十万个为什么先生,迟迟做不出选择。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咳咳,”约瑟夫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小子,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