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无助,都被黎少华感受到了,出院之后,他就填满了我所有的时间,到处逛街,打靶,练拳,骑马,四处胡吃海塞,实在找不着乐子了,就去他的仓库聚上一群朋友喝酒唱歌,我讨厌这样醉生梦死的浪费生命,但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日子顺顺利利的混过去。
经常是晚上饭桌上没喝痛快,就找个歌舞厅,一进门我就跑到舞台上一站,拿起话筒对着下面喊,“有人认识我吗?”
台下总会有一帮小混混起哄,“认识,徐小爷谁能不认识”。
“好,今天徐小爷我就给哥几个唱几首,觉得好听的等下都得请我喝酒”。
黎少华满脸的纵容,让人关了门,就由着我胡闹,直到我闹够了,喝爽了,再把我扛回家。我不喜欢酒的味道,只是贪恋喝醉的感觉,那种能把自己藏起来,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觉。
没有一天能清醒着回家,每天黎少华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我扛回来,都会灌牛奶给我催吐,再煮一大壶陈皮茶,兑着蜂蜜喂给我喝。他知道我胃不好,可又管不了我喝酒,还担心我出事,就只能天天睡在我家沙发上,守着我。
腊月二十七那天早上,宿醉未醒,门口的敲门声让我烦躁,下意识的敲着床头大喊,“华子,去开门”。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敲门声还在继续,不得不自己起来去开,门口的人是苏明远。
苏明远的眼神很复杂,我麻木的大脑根本没有能力去解析,闪闪身把他让进了门。
回过头,黎少华正擦着头发从厕所里走出来,看到苏明远也没有打招呼,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苏明远的声音冰冷,“他怎么在这?”
头疼的要命,我没理他,自顾自的脱了鞋缩在沙发上。刚好坐在黎少华身边,头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黎少华对我的举动很无奈,只能解释,“苏明远,你今天要是误会我,你TM就不配做个男人。我怎么在这?哥们儿今天要是不在这,你还能见着活的?就剩下看黑白照片了。想想你干的那点破事,太TM操蛋了”。黎少华推了推我的肩膀,“清清,别睡了,起来”。
我使劲睁了睁眼睛,可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又使劲晃了晃脑袋,才隐约看清他的位置,“苏明远,你说谁?你问华子呀,你是瞎吗?你看不见吗?你问他来找我干嘛”,我搂住黎少华的胳膊,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他来找我睡觉,睡舒服了,就洗澡,歇够了再睡,你满意吗?”
苏明远俯下身,抓着我的胳膊,贴近我的脸,眼睛凑近了我才看清,那是一双沁满杀戮的血红色的眼睛。
距离太近了,当碰触到他的气息,我还是没忍住想要靠近的欲望,直直的吻了上去。苏明远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我只能感受到他的冰冷。连续多日的酗酒,我的思维都是错乱的。
松开唇,我抬头看着苏明远,“你来错地方了,这里没有许晴晴”,我想笑,却忍不住泪水,“你的许晴晴差点把我杀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多可惜呀”。
晃晃荡荡的站起身,我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一下捶在苏明远的胸口,“太可惜了,你也觉得可惜是吧?还在我这耽误什么时间,你现在不是应该去找人给你的小歌手做精神鉴定吗?”
我的手捶的生疼,可苏明远一直没动,我往门口推着他,“滚,去做鉴定,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只要你想保她,谁他妈的也不会拦你,我保证”。
推不动我就踢,踢不动就上嘴咬,苏明远像一块石头,任凭我怎么发泄,一直一动不动,“我TM祝你们幸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生孩子没P眼”。
我还在胡闹,黎少华已经换好了衣服,走过来拦住我,“清清,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多大点事,大不了好聚好散,别搞得太难看了”。
冷静,哪有那么容易,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想我当时一定很丑,咆哮着,手上没停,嘴里还骂着我所掌握的最难听的话。不知过了多久,手脚和嗓子都火辣辣的疼,声音嘶哑的厉害。看黎少华要走,我忙喊住他,“华子,你别走,我不想跟他说,我也什么都不想听,你让他滚蛋”,又喊了一通,口渴的要命,眼睛看不清,我摸索着去厨房倒水。
黎少华已经走到门口,“苏明远,听哥们儿一句劝,你俩好好谈谈,没啥说不开的,别让清清太难受了”,黎少华叹了一口气,“不过你小子也记住了,你今天要是敢动徐清清一根头发丝,你就跟你亲戚朋友打好招呼,等着给你收尸吧”,声音不大,语气亲切,却全是威胁。
提起厨房里的暖水壶,我晃一晃,空的,拧开水龙头对着自来水管就开始灌,刚喝两口,水就停了。苏明远一手关掉水龙头,一手顺着腋下提起我去了他家,动作并不优雅,力道却很温柔。
苏明远把我放在沙发上,帮我脱下鞋,顺手把我的腿蜷上来,心里酸酸的,这是我平时习惯的姿势,他可能想让我舒服点。做完这一切,他又起身倒了水,蹲在我脚边,把水递给我。
我接过水,对着他的头顶倒了下去,水顺着头发流过他沮丧又无助的脸,“清清,我错了,我没想到能搞成这样,你如果出了什么事……”
咚的一声,我的酒瞬间就醒了大半,抬起头,苏明远的拳头砸在沙发背后的墙上,“我只是怕你会觉得我把你当成她,我不敢跟你说,我也不敢解释”,苏明远坐回沙发上,伸出手环住我,我用力的推,推不动,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太用力了,牙齿都咬的酸痛,血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可他的手却一点都没松,还是死死的环着我。
“我没想过她会来,我害怕失去你,我没想过没有你会怎么样,我不敢想……”,苏明远语无伦次的说着,我分不清他到底是想说给我听,还是想说给自己听。
他手臂上的血滴在我睡衣的裤子上,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想必日后一沾水便会褪色吧,变成灰黄的令人作呕的污渍。可它本身就是血渍,不是花,就像我,终究只是徐清清,变不成任何人,也代替不了任何人。
这一刻我甚至在想,如果那一晚我没有留下苏明远,如果我没有发烧,如果公安先处理了许晴晴,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是不是就可以一辈子幸福下去,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属于我徐清清的,还是偷了她许晴晴的,还重要吗?
可是,没有如果,我终究还是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用一个替身的身份活着。我只能是徐清清,谁也打不倒的徐清清,“苏明远,从一开始我就是个替代品吗?有没有哪怕那么一刻,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我,是徐清清”,我的语气是我想象不到的冷静,醉也醉过了,疯也疯过了,疼也疼过了,发泄也发泄过了,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我解脱的答案。
苏明远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刚刚被我抓挠过,他胸口的衬衫透出丝丝的血迹,“清清,你听听这里,从我认识你那天,这里就只有清清,从来没有过别人,你相信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