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往事的追忆
同学们的聚会结束了。在皇冠酒店大门，同学们一一与赵跃进道别，他要回酒店休息，作为今晚同学们聚会的东道主陈菲菲，礼节性要送赵跃进回酒店，赵跃进不好反对。俩人沿着皇冠酒店大门前，穿过一条古色古香，长方形石板铺路面的老街，在两侧青砖骑楼、小木楼里漫步，有一种怀旧流连的感觉。这些老街的物景，都是赵跃进熟悉。而这些老街道古色古香老建筑物，还比较新，显然是政府统一做过市容市貌的整改。老街道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山城里夜市和夜生活开始了。
赵跃进和陈菲菲在老街道里穿行，边走交谈着。赵跃进一边凭着记忆，问陈菲菲，老街里，哪一家特色小吃店，哪一家杂货店，哪一家米粉店，现在是否还营业。俩人一问一答，没有一点难堪，就像一对普通朋友。
在老街道里穿行的赵跃进和陈菲菲，走近一个音响店时，传来台湾歌星邓丽君《甜蜜蜜》的歌声。这首台湾歌星邓丽君的歌，赵跃进第一次听到，是离开山城30多年前，最后一次从边防部队回到山城休假，帮助父母搬家时听到的。
公元1984年，边境扣茅山阵地战斗结束一多年后，边境前线趋于平静后，赵跃进的父母离休后，要搬离山城到省城跟赵跃进的大哥一起居住，要求赵跃进从部队休假，回到山城一起搬家到省城。从部队回到山城，从车站回到家里，一路上到处都听到从收录机的磁带里，传来台湾当红歌星邓丽君《甜蜜蜜》和《美酒加咖啡》的靡靡歌声。
回到四合院的家，陈菲菲也与农有光结婚一年多了。四合院显得有些清静，没有昔日的热闹。院子里，很多熟悉的伯伯和叔叔阿姨，都在退休后搬离，儿时玩伴有的结婚后，搬离四合院，有的玩伴和同学们远离父母到外地去工作。
邻居陈菲菲的家，陈菲菲的父亲陈强贵，也在陈菲菲结婚前，突然病故，家里的四朵金花，姐姐也在东北当兵，其余二个姐姐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退休在家的母亲，知道赵跃进这次回家，帮助家里搬家到省城，以后就不回这山城了。那几天，陈菲菲母亲周阿姨，都来到赵跃进家里，帮助收拾东西。陈菲菲的母亲周阿姨也是东北人，比较注重乡土乡情，陈菲菲的父亲陈强贵又与赵跃进父亲赵明海，曾是一个连队部队的生死战友，在东北一战四平时，在战场上炮弹轰炸下，赵明海曾把不注意防护的陈强贵，按下身底下，俩人被炸弹炸昏，救过陈强贵一命。在黑山阻击战中，在完成阻击战斗任务后，又是陈强贵，把身受重伤的赵明海，从死人堆里救出，凭着大块头的体力，背着赵明海安全撤退。后来一直从东北随四野38军部队，从东北一路南下，最后留在了这个山城。那十几年来，两家家长和子女往来关系密切，陈菲菲父母都知道女儿陈菲菲与赵跃进谈恋爱的事，也非常支持。但最后的结果陈菲菲还是另嫁他人，做母亲的她，也没有办法干涉女儿的婚姻自由。每次到赵跃进家里帮忙收拾东西，总是眼睛有些红红，千叮嘱，万叮嘱，伤感地说：“有时间常常回来，看望阿姨。”
这个时候，赵跃进嘴里总是甜甜地说：“会的，我还想吃阿姨包的饺子，阿姨包的饺子最好吃。”说得陈菲菲的母亲高兴笑了起来。
收拾好家里要搬走的东西，第二天就要离开了山城，赵跃进在想父母就要搬离山城了，几个哥哥都在外地工作，以后可能很难在回来一次，这座他土生土长的山城，在山城生活这么多年，他对山城的街道，一房一屋，一草一木，还有一种亲近的感觉，还有些依依不舍，眷恋的感情。那天下午，赵跃进还是沿着山城几街道和小巷，漫无目的散步。走完几街道，来到山城那条最老、最热闹的商业街道里，路过一家家电和电子设备门店时，他的同学，陈菲菲的爱人农有光，突然热情把他拉进这家家电门店里，那种春风得意地笑脸，问道：“老同学，什么回来，想要什么家电，保证质量好，送货上门。”
看着眼前这个，梳着油亮的小分头，脖子挂上带一条粗得像绑箩筐麻绳的金项链，左手腕是块金光灿灿的金表，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一个超大的金戒指，右手腕上还挂上一大串翡翠的圆珠串，闪现出幽亮幽亮。从农有光佩戴这么多奢侈品，这一身装束，脖子那条粗大的金项链，有一点像被套上一条牢固的枷链，就要被押扑刑场的恶魔。奢侈品本来就是来装饰人的脸面，哪有这样佩戴奢侈品，纯粹就是为了显摆和炫耀。
赵跃进回答说：“明天就要离开了，随意走走。”他不想多跟这个老同学多说一句话，因他过去与陈菲菲的关系，他跟农有光还一层比较尴尬关系，那时他还没有那样的肚量。听同学们议论，那时山城里农有光如日中天，生意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家里不光开宾馆，开饭店，开家电商场，又娶了山城如花如玉歌舞团漂亮的演员，在同学们面前牛气冲天。跟朋友们出来吃饭喝酒一言不合，当众就把饭台上几瓶茅台酒摔碎，重新换上五粮液接着喝。喝酒划拳，比砸自带的手表，他手上的手表，不知换上第几块了。对这样的同学，赵跃进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觉得这个同学太庸俗了，缺少涵养，没有一点先富起来成功人士的素质，这可是做人的悲哀，这样人迟早会出事。他不想与这样的同学走得太近，套近乎，关系太密切了。
赵跃进转身要离开这家电门店，农有光突然靠近赵跃进的耳边，狡黠小声地问道：“你们边防部队，有工兵探雷器吗？帮忙找一把，何且借出来用一用，有重谢。”
“要那东西有什么用？”赵跃进问道。
“军事机密，搞不来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
不知农有光想借用工兵探雷器有何用处，可是部队武器装备，能随便找一把出来，和且随意外借的吗。赵跃进还是拒绝农有光这种奇怪的要求。
从老街道转出来，赵跃进和陈菲菲又沿着山城那条弯弯曲曲沿江大道走。江水清清，潺潺流动。沿岸是密密茂盛的柳枝迎风飘荡；河堤上人来人往；弯弯曲曲的江边，还不时传来洗衣姑娘，甜甜的小曲。这条江河，孩儿时可是赵跃进经常游泳的地方。
路过山城的公园门口时，陈菲菲也好像触景生情，声音有点颤抖，小声地问：“你还怨恨我吗。”
听到陈菲菲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赵跃进停下脚步，看着陈菲菲有点红红的双眼，他知道现在陈菲菲想要表达什么，无非是对他们俩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又谈了这了这么多年恋爱，突然间，说分手就分手，而且她却嫁给街上的同学。读中学时，住在机关的同学对街上的同学，就暗暗里产生一种隔阂和瞧不起的眼光。而她却嫁到街上去，让同学们对她产生什么想法。她总想解释点什么。
这多年过去了，时间也消磨赵跃进各种记忆，对过去恋人的怨恨早已消磨殆尽，现在还有什么怨恨不恨的事。要是还有怨恨，他还会接受她邀请，来参加当地四野38军子弟，重走父辈战斗过的地方活动吗，还参加同学们的集会吗。
赵跃进为了打消陈菲菲的顾虑，大大方方地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挂在心里。很高兴你还牵挂我这个同学，并邀请来加参这样热情又热闹的同学集会。同时非常感谢你热情地招待。”
“谢谢你从这么遥远的地方，来参加同学们的聚会，还为我们讲述你那段艰难的爱情故事，真的挺感动和羡慕。”陈菲菲有点哽咽地说。
陈菲菲说完这些话，他们两人，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各人的内心有一种沉重的感觉，他们默默无声地走着。就要到赵跃进住宿的昌盛大酒店门口时，赵跃进还是打破沉默，很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从这两天，回到山城参加同学聚会，赵跃进还是听到同学们的一些传闻，陈菲菲爱人病故后，一直也未再嫁，儿子前几年也因过量吸毒，中毒身亡。母亲和三个姐姐们，都回去了东北，现在山城只有她一个孤孤零零，无依无靠孤独的人，有些可怜。
两天来，第一次听到赵跃进真诚的关心问候，还是让陈菲菲感动到泪珠簌簌往下流，说道：“还可以，过得挺好的。”
因为农有光病故后，留给她一笔很大的现金，还有家族股份的分红，还有在任家族酒店总经理职务，退休工资的收入，这几年生活过得潇洒和滋润。但是她与农有光结婚这么多年，谁又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呢。她跟农有光的婚姻真就是一辈子的错误，现在她连后悔的药都没有得吃。她在山城任农家族产业，五星级酒店总经理的光环下，在外受人尊重、羡慕的花环下，光鲜生活，大都市里最新时尚的时装，她这里有，珠宝店里最有保值和升值的黄金制品、宝石、玉石、翡翠等名家雕刻藏品，她这里有，还有别人没有的珍稀古董，她也有。但这些东西并没有给她带来快乐和幸福，反而给她内心带来更大的痛苦。如果有时光倒流，她宁愿抛去这些财富，去做一个无忧无虑，普普通通的人。
看到熟悉的朋友和同学们，恩爱的家庭，儿女争气和孝顺，多少个静静的夜晚，宽大的房屋，孤独的她，流下痛苦和悲伤地泪水，湿透了床上枕巾。特别是看到分离30多年，她的初恋赵跃进的到来，听了那段赵跃进懂情懂义，艰难的爱情故事和幸福的家庭，更令她内心感到无比的痛苦。想想她自己与农有光婚姻，就是一种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婚姻，没有什么爱情，没有情操，完全是一种对女性占有欲。可她的婚姻，是她自己决定，能怨恨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