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青萍此刻还未从惊惶中冷静,肌肉绷紧,汗水源源不断地流淌,双手持握匕首,微曲的双腿与背部肌肉微不可查的颤栗着,刚刚那一步完全是本能,是基因深处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
两步……在内心的念头不断交织的情况下,青萍在内心不断对自己咆哮着冷静二字,虽然让情绪更加焦虑,但成功地排除了部分杂念,这一步非常的慢,非常的稳。
三步……像雕塑一样的卫衣男子仍在给他带来无形的压力,青萍在绷紧精神的同时,开始思考安全离开的方法,这一步很稳,速度只比正常走路慢了一点。
四步……青萍略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心弦,短短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感觉比他十多年来的人生还要漫长,无声的对峙,比任何的高强度运动都要使人疲惫,这一步,和第三步无差。
五步……随着头脑逐渐冷静,肾上腺素慢慢褪去,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紧绷带来了潮水般涌来的疲惫感。卫衣男子也并未继续理会他,视线转向了老男人,青萍暗松了一口气,没再多想其他,也没有心力再去想。他决定自己似乎,暂时安全了。这一步,已经与平常无异。
正当青萍打算略微加快脚步退离此地时,卫衣男子,动了。
一只穿着灰色帆布鞋的脚在青萍的视野里不断放大,轻飘飘的,一步迈出。
刚刚放松下来的青萍,感觉到身上各处传来锥刺般的刺痛感。青萍的瞳孔止不住的收缩,全身毛发竖起,皮肤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绷紧的肌肉让他无法动弹。
在看到希望后迎来绝望,这种刺激使得青萍的神经系统瞬间超负荷运转。明明不过转瞬,在青萍的感知中却异常缓慢,慢镜头般迈来的一步正快速摧毁着这个少年最后的防线。
伴随着无声的巨响,那只脚落了下来,碾碎着青萍最后的希望,而在那之后抬起的另一只脚,更是把比希望还渺茫的幻想抹杀。
青萍觉得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了,他全部的身心再次放松了下来,眼中闪烁着冷静与疯狂交织的目光。看到这种目光,卫衣男子挑了挑眉毛,迈出了第二步。老男人眯了咪眸子,搓动了一下大拇指与食指。
试问,当一个人被逼上绝路会是什么反应,有的可能会因恐惧瘫软在地;有的可能会闭目静候死亡;有的则是会在最后时刻展开最疯狂的反扑;有的则是不愿意接受绝望而争取生路。青萍,选择了殊死一拼。
青萍迅速将匕首向担架的方向掷出,闪烁着凶光的稚嫩双眸没有丝毫的停留,伴随着目光的调转,青萍迅速转过身,全力向林外冲去。
可刚冲出几步,后颈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触感之后,青萍便眼前一黑,向前扑倒在地。在青萍身后,卫衣男子正用匕首耍着特技,老男人慢慢坐了起来,半靠在一棵树上,半开的眼睛直视着卫衣男子。
匕首从卫衣男子左手腕上转过,在匕首开始滞空的一瞬间,卫衣男子用右手将其反握,猛地下蹲,将手中之刃刺向了青萍的脖颈。转瞬,匕首抵在了青萍的脖颈上,卫衣男子抬起头,看到老男人无动于衷的面孔,他笑了“这就是从不愿牵连一般人的教士吗,真是迟钝呢,万一我一不小心把他杀了呀,那该怎么办才好嘛,也不知道劝我一下啊。”
靠着树的教士仍然面无表情“灰绅士,连个小屁孩都能在你手上撑这么久,确定不需要去补肾吗?”灰绅士的笑容逐渐消失,匕首甩出,钉在教士耳旁。教士仍是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看着灰绅士,眼睛更是半开着,还眨了一下。
又过了几秒,双方表情逐渐严肃,“‘望’的情报,弄到了吗?”教士慢慢拿出了一直拿着的肋骨,抛给了灰绅士。
“生化改造的都这么会玩吗?”灰绅士嘟囔着将肋骨擦净,放到了双手联通的卫衣口袋里。“这个小子怎么办,拉去洗脑吗?”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的灰绅士问着。
“不,记忆保留,暂时封存,用U084R。”教士眯了咪那双浑浊的眼睛,“你应该可以察觉到吧,要变天了。”灰绅士沉默了,慢慢走向树林深处。
许久之后,“出了事,责任你担。”一个注射器被抛到了教士手里,背着灰色越野包的灰绅士皱着眉头。“U084R是激素类,万一没起到效用,咱们都得完蛋”
“你是当局者迷,那小子都要被你弄出心理阴影了,激素刺激下自我保护机制很容易触发。你把小孩扔在小巷子里,带着资料先回去,记住,是你把我丢下不管的。”教士说完,便躺在了地上。灰绅士拎着青萍的衣领逐渐远去。
……
一辆现代牌越野型汽车内,青萍耳边不断有嘈杂的声音传来,悠悠转醒并坐了起来,身上各处传来疼痛感。“嘶,好疼,怎么回事?”
青萍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很多像是被殴打造成的淤青和结痂的伤口,伤口旁边是褐色的,应是用碘酒处理过了。
“醒过来了?”温和的女声从驾驶座传来,青萍晃了晃脑袋,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原来躺在汽车的后排,想必那杂音便是汽车的呼啸声了。
“你还是老样子,到了什么地方一定要先四处观察一下,都不知道礼貌的回答别人,你就那么缺乏安全感吗,少爷?”
“习惯而已,话说我这是什么情况?”青萍看向驾驶座上的女人,对方年龄大约在24岁左右,算是比较好看,留着流海加马尾辫,脸上没有妆容,身着一身ol装,正是他父亲青叶白的秘书庄惠桂。
与社会上其它所谓“秘书的奇妙用法”不同,庄惠桂是倒追青叶白,而青叶白对青萍过世的母亲白虹念念不忘,庄惠桂便与青叶白保持正当的工作关系,在私下却像对儿子一样对青萍,虽说对方未婚。
“你不记得了吗,你被小混混们堵在小巷里打劫,因为没钱被打了一顿。你呀你,跟你说过几遍了,不要回家的时候走那些莫名其妙的路线,长记性了没?”庄惠桂没有转头,但从声音可以听出来,她很气。看了一下镜,果然,绷着个脸。
“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下次我会注意的。”青萍随意回复了一句,随即问道:“那群小混混呢?”
“已经关起来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半点那种对被抓获的恐惧或茫然,其中有几个甚至好像是——兴奋?真是可怜呢,这么年轻就有精神层面的问题。”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用词,不过就是精神病吗,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还说那么委婉。”青萍翻了翻白眼,却越发的警惕,他自信以自己的心理素质是过硬的,身上的伤痕最多是殴打,完全算不上折磨的地步,绝不可能会使得他失去一段记忆。
加上那群混混反常的反应,他确定当天绝对发生了什么。问题是,要不要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