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小元来至家中已经半月,当初陈风遥和母亲说这事的时候自然是忐忑的,担心母亲不愿意接纳小元,又不敢说明真实原因,只说小元是颠沛流离的弃儿,母亲听后,竟忙不迭的一把搂进怀里,嘘寒问暖,像是自己的骨肉一般心疼不已。自此,小元便住下来,白天陈风遥上学,她就陪伴徐茹身边,乖巧机灵的小丫头,帮陈茹料理家中活计。
别以为小元多么可爱无邪天真烂漫,这小丫头,明明年纪不大,外人面前却总喜欢表现得老成世故的样子,大概是童年生活不易,锻炼出的防范心理。有次放学陆旗和陈风遥一道回家,到陈风遥家门口时,觉得小元可爱惹人,忍不住“妹妹妹妹”得喊着,又想去摸头,结果小元眼睛一瞪,啐了一口,拎着晾衣杆绕着村子追打了两圈,陆旗又不好还手,从那之后,陆旗的辈分就下来了,全村人都知道,小元是他姐姐。
饭后,陈风遥回到房间,任由小元施展锁技。快速入梦。霎时来到熟悉的梦境,曲折的小路上不论石缝中还是山包上,开满了猩红似火的彼岸花,有花无叶,恰似一条火照之路。自从那次雾气消散之后,视野便清晰下来,原来那氤氲雾气之中,常常有飘忽人魂游荡而至,不同于桥外的凶厉恶魂,这些人魂只是循着彼岸花的指引,踟躇着缓缓步入朱红大门之中,然而大门并未开放,这些魂魄接触大门之后竟是穿门而过,仿佛泥牛入海,消失不见。姜祁告诉陈风遥,其实桥内外皆是鬼魂,死后停留在中阴身状态,等待十殿阎罗审判,投入轮回,只是桥外的鬼魂多是自杀或者枉死,怨念横生,度化非一日之功。
此时老鬼姜祁盘坐在朱红大门前的巨石之上,左肩立着一座小巧玲珑宝塔,通体牙黄色,共分九层,奇珍异兽雕刻其上,流光溢彩,层出不穷。陈风遥并未出声,爬上巨石,席坐在老鬼身旁,闭目凝神,按着姜祁所教《洞玄定观经》,瞬间入定,定心之上,豁然无覆;定心之下,旷然无基。运转之下,只觉周身世界愈加清晰凝练,雾气尽数散去,桥外咆哮厉鬼,桥内浮游人魂,尽在掌握。此时,身旁姜祁被惊动,缓缓睁眼,只见陈风遥衣袂猎猎,无风自动,无数玄光透体而出,桥外世界,原本的阴森鬼气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被玄光洞穿,随后驱散,无数厉鬼身上恶臭黄汤,悉数蒸发,随后一阵狂风席卷,将这些洗涤干净的厉鬼秋风扫落叶般,无一遗漏,一股脑摄入朱红大门漩涡之中,无数错愕夹杂着感激与敬畏的目光,投向陈风遥,这些目光之中好似蕴藏着一些玄而又玄的能量,使得陈风遥的魂体更加凝练,几乎与肉身一般。身旁姜祁看的冷汗直流,仿佛看到那大门之后无数鬼差跳脚骂娘的场景。心中暗道:还好自己有飞流塔镇魂,否则,苦心修炼七百余载,一朝被这小子不小心投进六道去,可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话说这定观经当年不过是道家入门心法,只做固本培元之用,怎么到了这小子手里,动辄就超度千万恶鬼往生去了。不平衡,老鬼心里极其不平衡,七百年不如一日之功,换了谁,都不好接受,不过转念想到陈风遥的身份,强行安慰自己那都是前世之功,不足攀比,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醋意。待陈风遥缓缓睁眼,映出眼帘的是一张幽怨的老脸,好在自己已经习惯,权当没看见。
关于当今世间修炼境界等一干问题,姜祁已经不厌其烦的在陈风遥耳边念叨了不下十遍,试图勾起陈风遥的好胜之心:
世间修者,共分武夫境,陆地神仙境,神仙境三大境界;
人间境,顾名思义乃是对凡人的境界划分。分为武夫、宗师、大宗师三重境界,每重境界又分为一品,二品,三品。三品大宗师在肉身凡胎捉对厮杀中近乎不败,又称武圣;
陆地神仙跳脱人间束缚,共分三小境界,法相,洞玄,参天。破入陆地神仙境之时,便有天冥两界派人招安,修习者可自行选择,但无论进入哪方,皆属于仙人,包括地狱任职的十殿阎罗,鬼府判官,都是有仙籍在录的,只是大家管辖的领域不同。两个阵营皆不入的,成为散仙,逍遥人间。只不过若是哪天和两方势力起了冲突,未免势单力薄,不堪自保;
神仙境又分三小境界,分别是扶摇,青云,大罗,相传大罗金仙居三十三重最高天,俯瞰万世而不朽。此神仙境,俱是有举世气运才做得成的,于是天上神仙愈多,个个积攒气运不散,致使人间气运稀薄,当今世人再想破境扶摇也就难上加难。就算王朝帝国,也鲜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交替,气运流转,你方唱罢我登场,也就成了连年战乱的诱因。再有个个陆地神仙境的,或开宗立派,或积德行善,布恩惠于世人,以求多多攫取人间气运,破入神仙境。
“师傅,我现在的水平进那扇门没问题了吧?”陈风遥单手撑着下巴,自信道“差不多行了,我得赚钱去了,不然娘亲和小元要挨饿了”
姜祁差点一口老血生生咽下,苦口婆心到“小子,修炼一途,道阻且长,凡人百年的道心磨砺,还不及你一日之功,这等天才,不可浪费啊,钱财乃身外之物,死后长消,何必执着。再说,你秉承气运而生,身肩重任,不可荒废。”
陈风遥戏谑道“师傅,你说修炼千般好,百般好,可我只知道,没钱就没饭吃,到时候娘亲和小元食不果腹,让我靠着你这修炼法子去偷去抢不成?再说,我这只练魂力,不练气力,出了门也是被人劫的凄惨下场。”
姜祁知道陈风遥所言有理,知道远水难解近渴,于是无奈伸出手指,向陈风遥脑中渡入一篇经文,说道“那定观经你可以誊写出来,拿到城中,随便一家豪阀世家穷尽物力也会出资购买,可解你钱财之急。刚刚这一部《龙象参同契》乃是佛门不外传秘功,是我百年前误入九龙山经室偶得,我是魂体,无法修炼,你先领悟,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噤声闭眼,不再理陈风遥。陈风遥嘟哝道“说得好听,偷就是偷,还偶得嘞”。不理会姜祁满头青筋,魂归醒转,难再入眠,旋即起身,誊写定观经。
次日,拉上陆旗,背着小元,进城。
临江城顾名思义,临青江而建。由正门进入,街道两旁望去,红砖绿瓦,鳞次栉比;勾栏酒肆,人满为患;路上光景,车水马龙,繁华热闹非凡。
“唉,一晃好多年没回来了,还是熟悉的味道。”陆旗单手扶着陈风遥肩膀,做感慨状,哪像个七岁少年的样子。只不过被陈风遥背上的小元瞪了一眼后,马上悻悻收回。
“什么熟悉的味道,这城里的马粪比咱村里的新鲜?”陈风遥也不客气得打趣道。惹的背上小元笑的花枝招展。
“哥哥,小元和你商量个事哦,你答应我不?”小元从陈风遥背上滑下来,牵着陈风遥的手,低头脸红说道。娇羞的样子让陈风遥一愣,预感不妙。
“什么事,你先说。”
“你先答应,娘亲都同意了”小元鼓起信心,抬头道。
“你才五岁,怎么就学会狐假虎威了?”陈风遥无奈道。
陆旗没忍住,说了句“是母老虎。"引来小元抽空的一顿毒打。
小元脸更红了,另一只手扭着衣角,不好意思道“娘亲说你太辛苦,我是女孩子,心细,让我给你分担一些,让我替…替你管钱。”
陈风遥晕倒,旋即又觉好笑,揣摩这话中有几分是母亲的意思,旋即笑道“娘亲真这么说啊?”
“嗯嗯,意思一样。”小元连连点头。
陈风遥早就知道小元是个小财迷,每次有几个铜钱给了她,她都是小心翼翼视若珍宝,数了一遍又一遍,越数越开心。把钱给她管确实不用担心,于是干脆答应“既然娘亲发话了,我哪敢有异议,你以后就是咱家账房了,财政大权,一人独揽。”说完,宠溺的捏捏小元的鼻头。
“哇,好呀好呀,我最爱钱了,不不,我最会管钱了,嘿嘿。”小元兴奋地挥舞着拳头,一脸娇憨,眼睛眯成了月牙。
陆旗在旁边,目瞪口呆,满嘴调侃的话不敢说出口,生生憋了回去。心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救了。”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一阵嘈杂人声,只见人人抬头看天,三人也仰头望去,一个人影骤然从天而降,众人来不及反应,在一片惊呼声中,轰然坠地。三人赶紧凑过去,好奇是何方仙人凭虚御空,莅临人间,竟有这么大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