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钱莺通过成林得知董事长到了办公室后，便赶紧过来找陆皓签字。
陆皓问了问投放的费用和上刊的日期，便签了字。
钱莺拿着陆皓签完字的呈签单，来到财务办公室，找到财务经理郑泽，把呈签单交给郑泽：“郑总，麻烦你帮忙签个字。”
郑泽拿过呈签单来看了看，问道：“你们怎么不走线上OA申请？”
钱莺把《新闻晨报》社庆的情况向郑泽做了解释，说：“情况紧急，赶时间，李总向董事长做了请示，董事长让走线下呈签，他先签了字，把事情先定下来了。”
郑泽没再说什么，签完字把单子还给了钱莺。
钱莺小声地问：“里边那位在吗？”
郑泽点了点头：“在呢，你去吧。就你们这个，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钱莺无奈地点了点头，做了一次深呼吸，敲响了财务总监的门。
“进。”
钱莺推门进去，财务总监王京正在办公桌后看报纸。钱莺走上前去，说：“王总早上好，我们有个线下呈签单，需要您帮忙签个字。”
王京没有放下报纸，问道：“什么事儿？”
钱莺把又把要在《新闻晨报》社庆做广告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王京问：“你们是不是每年都要在媒体的社庆投广告？”
钱莺说：“差不多吧，只要媒体找上门来，能投的基本上都会投。”
王京说：“媒体社庆又不是我们的推广节点，你们花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吗？”
钱莺说：“其实在社庆做广告，主要还是为了维护媒体关系，防止出现负面新闻。”
王京说：“我们就一个项目，合理合法地开发，有什么负面新闻？”
钱莺说：“您说得是。也不光为了这个，有时候我们经常需要发一些软文、新闻稿，我们把媒体关系处理好的话，媒体可以免费帮我们刊登。”
王京说：“你们在推广的时候都已经给媒体合作的钱了，这不也就是维护了媒体关系吗，咱们都花钱了，媒体总不能一点忙都不帮吧？”
钱莺说：“会帮忙的。但是咱们董事长比较重视新闻宣传，咱们公司的发稿量挺大的，少量的发一点媒体还能帮忙，如果想经常发稿的话，就不好使了。媒体的社庆，从他们自身来说也是有任务指标的，我们能在媒体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们一些支持，也算是给媒体帮了忙，所以平常维护起来也更容易一些。”
听到这，王京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伸手把呈签单拿了过去。一边拿笔一边说：“社庆这种事儿对我们帮助不大，我建议你们还是少投点钱，控制一下。”
王京看了下呈签单上的内容，刚想签字，忽然看见董事长陆皓已经签了字，立马脸色就不对了，抬起头来看着钱莺说：“董事长怎么签字了？”
钱莺说：“这次上刊的时间有点紧，我们还需要签合同，还需要设计画面，为了不耽误上刊，我们想在走申请、走合同流程的同时来推进合作，要是等签完合同再合作，可能我们想要的上刊时间和版面就被人抢走了。所以李总和董事长申请了，董事长先签了字，我们就把投放的时间和版面提前预定了。”
王京听到这，把呈签单甩回了钱莺面前：“时间紧你们早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提前计划！既然董事长签字了，我就不用签了，你们该做就做，等付款的时候，让董事长给你们出钱，我们财务没钱。”说完，王京又低下头看报纸。
以钱莺以及全公司人对王京臭脾气的了解，钱莺来之前就抱怨江峻，不该让她来签字，这种不符合公司流程的事儿，轻则被王京骂一顿，严重的，到了付款的时候，财务不给合作方打钱，更愁人，总是要低三下四的求着他，难堪死了。
但钱莺还不得不求他：“王总您别生气，这次也真是特殊情况，媒体也是昨天才来找的我们，我们一刻也没敢耽搁，只是想尽快推进这个事儿，我们也不敢得罪媒体……”
王京这次没有抬头，而是挑着眼皮瞅了钱莺一眼，慢悠悠地说：“是，你们谁也不敢得罪，就我这好欺负是吧？！”
钱莺急了，说：“没有没有，我们更不敢得罪您了……”
王京双手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扔，扯开了嗓门说：“什么叫更不敢得罪我，你是说我小心眼，不通人情吗？”
钱莺都要哭了：“对不起王总，我不是这个意思，董事长都签了，您就帮我们签了吧……”
王京说：“董事长签了你找董事长要钱去。”说完，又拿起了报纸，往椅子上一靠，挡住了自己的脸。
钱莺被气坏了，流着眼泪拿着单子回了售楼处。
一进办公室，钱莺把呈签单“啪”的一声摔在了江峻的桌子上，大家一看钱莺的表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峻把呈签单拿起来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钱莺梨花带雨地说：“江总，麻烦你以后这种事儿您亲自去跑，别让我当炮灰了。”钱莺先说了个你，后说了个您，来挖苦江峻。
黄康从钱莺身后凑过来，拿起呈签单一看。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笑了起来。
黄康问：“挨老王骂了？”
钱莺气呼呼地说：“老是这样，谁都知道那个大傻缺变态，还每次都让我们去，要是我自己负责的事儿也行，不是我负责的，也让我去跑腿儿，要是光跑腿儿也就算了，还他妈的挨骂，我图什么啊。以后这种事儿，拜托你们当领导的亲自去，谢谢您！王京是集团层面的高管，我们这种小兵人微言轻，也说不上话，白跑白受气。”
江峻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也不知道这样啊，这事儿也没什么毛病啊，董事长都点头的事儿，他为什么啊？”
于是，钱莺把在财务总监那受的气连说带骂地复述了一遍。说得把办公室的人都逗笑了。
吕霜刚来公司不久，还不了解情况，笑着说：“我怎么觉得财务总监的变态跟你描述的不一样啊，你确定你俩不是在说相声呢？”
钱莺说：“气死老子了，这种傻缺，要是在我爸的公司，早就给他开除了。”
梁虹说：“那是啊，在你爸的公司，谁敢惹你大小姐，他连一天都活不过。”
于是，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安慰起钱莺来了，江峻说：“好了，别生气了，我去找李总，让他去协调。”
钱莺说：“必须得李总去，你去都不好使，弄不好也是一顿骂。还有，我不能白受气了，让李总请吃中午饭。”
梁虹说：“这个提议好，让李总请吃饭给钱总压惊。”
黄康、徐昕也都跟着起哄，让江峻搞定李遥，让李遥请吃午饭。
于是，江峻肩负着策划部同事的重托，来到了李遥办公室。
江峻先把钱莺在王京那挨骂的事儿说了，李遥说：“这个王京，昨天我还和董事长说他轴，董事长还为他辩护呢。”
江峻问：“董事长说啥？”李遥说：“董事长夸他，说他这是给公司财务把关，是负责任。”
江峻哈哈大笑说：“董事长难道忘了，他找财务要五万块钱现金，王京死活不给他的事儿了？”
李遥也苦笑着说：“唉……屁股决定脑袋嘛。说实在的，要不是王京把持得紧，咱们公司的帐，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你看看行政他们买的东西，坏的坏、扔的扔、丢的丢，糟蹋了多少钱。他不给董事长钱，是不想让董事长乱花公司的钱，他也是为公司好。这王京要是再松一点，那就得更没边儿了……”
江峻说：“得，还是领导觉悟高。领导，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啊。”
李遥说：“交给我吧。”
江峻说：“钱莺说了，她不能白受委屈，你得补偿她。”
李遥说：“怎么补偿？”
江峻说：“请我们吃中午饭。”
李遥说：“唉，不对呀，我补偿她，然后请‘你们’吃中午饭？”
江峻说：“对啊。”
李遥说：“还对啊。请问她受委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江峻“一本正经”地说：“领导，是这样，你也知道钱总受不得委屈，她要是受委屈，回来就得数落我们，我们也得跟着受委屈。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懂的……”
李遥说：“服了你们了。”说完，拿上呈签单就往办公室外走，然后来到策划办公室，站在门口向里望了望，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吐槽王京的奇葩故事。
几人看见了李遥，停止了吐槽，黄康说：“领导是想问问我们中午吃什么吗？”
李遥笑着说：“不是。我是想问问钱总中午想吃什么。”
梁虹说：“钱总你看，李总多关心你啊。”
钱莺说：“随便点吗？”
李遥说：“随便点。”
钱莺说：“海底捞！”
李遥说：“没问题，你们定位子吧。我去搞定王京。”
李遥转身走了，办公室传来大家欢快的声音：“谢谢领导。”
李遥刚走出售楼处大门，突然想起什么来，又转身进来了，来到水吧台，问服务员：“咱们这还有整罐没开封的茶叶吗？”
服务员打开储物柜，找了找，转身问李遥：“李总，还有，您要什么茶？”
李遥说：“有茉莉花茶吗？”
服务员拿给李遥一罐，说：“吴裕泰的花茶，有200克装的茉莉云尖，还有一盒60克装的茉莉龙珠，您要哪一个？”李遥拿过来说：“哪个便宜？”
服务员说：“云尖便宜。”李遥说就要这个，拿上后转身又出了售楼处。
李遥来到王京的办公室门口，看到王京正在一动不动地对着电脑，也不知道是在看财务报表还是在发呆。
李遥敲了敲门，王京脸都没转，说了一声“进”。
李遥来到办公桌边，说：“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您的工作状态真好，投入、专注。”李遥说完，把茶叶放到了王京的面前：“王总，吴裕泰的花茶，这茶不错，您尝尝。”
王京在看财务报表，仍然没有动，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来，李遥会意，没有吱声，在待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京看完报表，把表格关掉。转过脸来，先拿起了茶叶，看了看，对李遥说了声谢谢。李遥知道王京不懂茶，所以才给他拿了个最便宜的，意思意思得了。
李遥顺势把呈签单递到了王京面前：“王总，这个还真得麻烦您一下。”
一看呈签单，王京又开始数落：“李总，你说你们干的事儿，你们做这个有什么意义吗，这不就是给媒体白送钱吗？”
李遥心想，完了，又得磨叽半天。
果然，王京把问钱莺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又问了李遥一边，李遥心里虽然很气，但嘴上还是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
其实李遥知道，王京是生董事长的气，气董事长竟然公然支持业务部门绕过财务直接找他签字。
前几年，这种情况在公司很多，经常有部门以情况紧急为要挟，要求特事特办，董事长为了表示支持，有一些单子就直接签了字。关键是董事长日理万机，根本没有功夫细看内容，难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造成公司的财务损失。后来，王京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跟董事长强烈要求，严禁各部门绕过财务部和成本部直接找董事长签字，要求凡是涉及到钱的事儿，必须要经过财务的严格审核和成本的精准核价才能继续上报。并且后来公司上了先进的办公系统，也就是OA，通过网络流程来办公，防止有人在流程上作弊，这也是为了保护公司的利益。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公司慢慢走向正规，也避免了很多不靠谱的项目。
这些工作都是王京努力推进的结果，如今又出现绕过他财务总监直接找董事长签字的情况，当然会让他生气。
王京不生李遥的气，李遥是站在自己业务需求的角度来做工作，想出一些解决办法来推进也无可厚非，但是董事长不该开这个口子，对于已经形成公司制度的流程来说，必须要严格遵守。这也是为什么陆皓想要五万元现金，王京不给他的原因。按王京的要求，董事长用钱可以，但是必须要走公司的财务流程，说明钱的用途，列出资金使用明细，才能申请。
说到最后，王京对李遥说：“我可以给你签字，但你必须让董事长来给我一个解释。”
李遥一听这个，心里是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但他也没法发作，只得说：“王总，这样吧，咱们也别让董事长跑一趟了，我给董事长打个电话，您跟他说一声吧。”
王京说：“你打吧。”
李遥拿着手机，感觉这就是一块烧红的铁块儿，烫手。
没办法，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儿让董事长亲自往财务跑一趟。只好慢腾腾、硬着头皮拨通了陆皓的电话：“董事长，我在财务王总的办公室，找王总给《新闻晨报》合作的呈签单签字，他对呈签单有点意见，坚持要和您通话。好，您稍等，我把电话给王总。”这么点事儿本不至于折腾陆皓，李遥通过话语点明在王京的办公室、是王京坚持让他打的电话，把责任甩给了王京。
李遥把手机递给王京。
只听王京说：“董事长……”还没容王京往下说，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劈头盖脸地一顿骂，王京一句话也没说，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这么拿着电话听着，足足有三分钟。电话那头的声音消失后，王京才说：“董事长，您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放弃原则，公司您是大股东，但是制度也是您定的，我们定了制度就是要遵守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很可怕。这次的单子，因为涉及到媒体合作，我也不能给公司添乱，出了事儿我也担不起责任，我可以签字。但是董事长，我还是要坚持公司的制度。”
这几句话，说得不紧不慢，但是让李遥听得是心惊肉跳，王京竟然说董事长“上梁不正下梁歪”，真牛。
王京边说边看向了李遥，一边对着电话说，一边对着李遥说：“这个单子走完之后，必须要重新走一遍正常的OA流程，否则到时候我不付款。”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王京拿过呈签单，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不忘嘱咐李遥：“千万别再这么干。”
说得李遥特别惭愧，觉得自己受了一次鞭刑，已经体无完肤。
李遥带着蹦蹦蹦的心跳离开了王京的办公室，又去了成本部的办公室，面对成本部总监田杏，李遥又把合作的事情讲了一遍，田杏问道：“李总，像这种媒体的合作，还有谈判的空间吗？”
李遥说：“如果是平常的推广合作，涉及到不同的版面位置、版面大小还有不同的时间，价格上会有一些差别，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成本议价把费用降到最低。如果价格降不下来，我们也可以多争取一些赠送资源，比如活动或者软文版面等。这些都可以谈。不过这次合作的前提是媒体的社庆，基本上是一口价的价格，已经没有谈判空间了。还有，媒体都是垄断资源，掌握着强势话语权，我们也不太好像物料、建材一样去和媒体频繁议价，这样会严重伤害媒体关系。”
田杏说：“嗯，这个我理解，跟工程相比较来说，你们这都是小钱儿，你们自己把控好就行了。”
田杏一边看呈签的内容一边问：“你们这次投放的费用不低啊，要了什么赠送资源吗？”
李遥指着呈签单上的费用清单说：“除了投放的一个版面的硬广，还包括一次线下活动和一个半版的新闻报道。另外还可以根据我们的需要，在一个月之内发四到五篇小新闻稿。”
田杏说：“就是报纸上那种小豆腐块儿呗。”
李遥说：“可以这么说，如果我们的内容好，新闻性强的话，文字也可以多一些，也可以配图片。总体来说，这样一个打包方案，算下来还是比较划算的。我们能做很多事情。”
“好吧，资源你们利用好就行，花了钱别浪费了。”说着，田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胡忠那里就好说了，不管有没有陆皓的签字，只要前边流程的字都签了，他基本都不会看内容直接签字。到这儿，再加上已经签完的陆皓的名字，这张呈签单的流程才算是走完了。本来一件挺简单的事儿，被王京搞得特别复杂，还让钱莺和李遥生了一肚子气。
李遥没有回办公室，到楼上敲响了陆皓办公室的门。进来后，陆皓正在办公椅上半躺着抽雪茄，李遥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陆皓在自己的办公室抽雪茄，估计也是被王京气得不行。
李遥推门进去，轻轻地叫了一声：“董事长。”
陆皓看是李遥，问了一声：“给你签了吗？”
李遥说：“签了，把我好一顿骂，要不是看您的面子，我真想揍他一顿，神经病吧他。”
本来还挺生气的陆皓听李遥这么一说，顿时笑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家财神爷的脾气。唉，我也是被他治得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他说得对呢。”
李遥说：“您说得是，这个主要怪我，没有提前做好计划，我检讨。”
陆皓摆摆手说：“行了，以后你们多注意吧，老王是个严谨的人，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去适应他，我们应该尊重这种勇于坚持原则的人。正所谓‘忠能勤事，心如铁石，国之良吏也’，不能让劣币驱逐良币。好了，你去忙吧。”
李遥说：“董事长我知道了，我回办公室了。”
陆皓说：“这次的推广比较重要，你们的画面出来后，拿给我看。”
李遥应了一声便出了陆皓的办公室。
回到售楼处的办公室，李遥把签完的呈签单交给江峻，让他重新发起线上流程，把流程重新走了一遍。由于已经经过了线下会签，这次线上的流程走得非常快，不到半个小时所有人就都签完了。之后江峻开始发起了合同流程，申请合同盖章。
中午，李遥带着策划、后台和席华、杨明来到海底捞，一顿中午饭，变成了对王京的吐槽大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