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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关黄狼小心地接近那块还冒着灼热气息的碎片。这块从天而降砍嵌在大树上的碎片不仅给大树留下了深深的伤口,还给大树留下了多处烧伤,严重的地方已经完全烧焦碳化了。

“是什么东西?像是金属的?”关黄狼待碎片不烫手后才费力地将其从大树树干上拔了下来,触手还颇有些沉重,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关黄狼用梭枪的枪头轻轻敲击后发出类似金属般清脆的响声。“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陨铁?”

就在关黄狼拿着那块看起来很像金属的碎片,翻来覆去地琢磨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撞击和树木连续被折断的声音。

这种声音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成群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冲天而去,大群大群的动物四处逃窜,甚至还有两只慌不择路的兔子撞上了关黄狼的腿。关黄狼觉得这么大声音也许乡上的人都能听见。

可事实上这么巨大的声音乡上的人并没有听见,一是因为声源地与乡上实在是相隔太远了;二是因为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那庞大的树木和植被有效地吸收了因撞击而产生的声波;三是因为关黄狼所在的位置相对靠近声源地,所以他才觉得这声音会如此地巨大。

这巨大的响声是从村子的方向传来的,关黄狼将碎片放到随身的背包里,转身向村子的方向飞奔而去。只见他的身形灵活地在树林间穿梭,轻盈地闪开了以各种各样的姿势伸展开来的树枝,脚下更是不减速地避开树根、草结、怪石等大自然设下的各类陷阱。若是经常在身上挂满各种散发着香味的肉食,而被饿得发疯的猞猁、山犬等肉食动物满山遍野追赶的话,关黄狼相信任何人都能练出在大森林里高速奔跑的本事。

关黄狼一边奔跑着,一边向山神祈祷着村子的平安,却又一边苦笑着胡思乱想:“飞来横祸?难道飞来横祸的成语是这样来的?山神保佑,村子平安无事……”

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看见那个从村子上空划过的大火球。当大火球坠落在离村子不算太远的地方时,老关就立刻带着几个村里的人往那个地方赶了过去。

经过大半天的跋涉,老关他们一行六人就找到了大火球坠落的地方。一条约有五百米长,两人多深的大沟突兀出现在从山腰到山脚的地方。大沟的四周全是被大火球撞断的树木以及泥土山石,还有不少折断的树枝、树干上正在燃烧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老关一行六人赶忙扑灭正在燃烧的树枝、树干、灌木等植被,以免形成山火。很快,大火球连带着四周的火焰都被老关一行人给扑灭了。原本燃烧着的大火球也露出它真实的面目。

依据老关的目测,这是个大约有五十来米长,二十来米宽,高则说不清下面埋了有多深,仅露出地面的就有四人多高,成长圆柱体形状的东西。老关用手里的树枝敲了敲这个东西的表面,发出“噹噹”清脆的金属响声。

这东西咋一看上去,还真吓了老关等人一跳,他们都还以为这是架失事客机的机身部分。唬得老关他们四处去寻找罹难的乘客,结果是虚惊一场。虽然老关的文化水平很低,但是老关也知道飞机是有两只翅膀(机翼)的,和一个直尾巴(垂直尾翼)的。而这个从天而降的,成长圆柱体的,奇怪的东西并没有飞机所特有的两个特征,所以老关等人商量了一阵后,决定返回村子,明天再派人到县里和乡上汇报这事。

当下,老关一行六人就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去。而此时的关黄狼也急急地向村里赶去,只不过,这天色是越来越晚了,不得已,关黄狼只好开始选择宿营地。茂密的原始大森林中的夜晚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真实写照。

于是,厉害而又年轻的猎人关黄狼靠在火堆旁,满怀担心地迷迷糊糊睡着了。

有这么一句俗语,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当事情会往坏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就一定会往坏的方向发展,变成坏事。

第二天,天色由黑转为蓝灰色的时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麻麻亮的时候,老关听见了一丝奇怪的响动,而夏末初秋时分蛙鸣虫吟声却不见了。“反常即为妖!”打从参加抗联起,这句话就深深地刻在老关的心里。

“难道是雅亚、太帖?还是老玛斯下山了?”老关顺手抄起搁在床边的猎刀,轻轻地推开自己木杆屋子包着桦树皮的门。在鄂伦春语中,雅亚是指公熊意为祖父,太帖则是指母熊意味祖母,而老玛斯就是老虎的意思了。夏末初秋的时节正是大型肉食动物存储脂肪为度过漫长冬季而做准备的时候。

老关紧握着猎刀,轻蹲在屋前,睁大着眼睛小心地四处张望着。之所以是蹲着,是方便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第一反应。

忽然间老关发现一个黑影轻巧而又悄无声息地从邻居家的“斜人柱”屋顶爬下来,又无声无息地弄开了邻居家的门,再以诡异的姿势闪了进去。在那一刹那,老关有些不太真切地看见那个黑影似乎还拖着一条粗壮硕长的尾巴。

“那是什么东西?”老关还在惊诧,正准备高声呼喊的时候,邻居家却传来一声短促却又尖锐的惨叫。那声惨叫让老关头皮发麻,浑身上下打了冷颤,起满了鸡皮疙瘩,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救人啊!来人啦!”老关从地上弹起,这声大喝让他感到嗓子眼里有丝丝的血腥味。在这一瞬间,老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村里的猎狗都没有声息,他听见那些奇怪的响动就是村里的猎狗还来不及发出叫声就被杀死时发出的声响。

老关还没来得及冲到邻居家,又连续传来几声短促而尖锐的惨叫声,紧接着就是女人和小孩发出的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但是很快,其中的一些尖叫声就噶然而止了,老关不敢去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

“哗啦”的一声响,伴随着一些碎木杆,那个黑色的身影从邻居家的木杆屋子顶部钻了出来,几个跳跃就消失在屋后了。这回老关看清楚了,黑色的身影确实拖着一条粗壮硕长的尾巴,尾巴末端像是把弯曲的匕首。只可惜老关只看清了黑色身影的尾巴而没有看清黑色身影究竟是什么。

这是人类大脑和心理作用的正常体现,当视觉神经捕捉到一个不太清晰的图像信号传输至大脑皮层后,大脑会发出指令要求视觉神经重新捕捉、提供一个清晰的视觉信号,用以供大脑判断是否有威胁以及威胁的程度。同样因为不太清晰的图像信号,人类的心理会产生微妙的变化,一种好奇的心理状态开始主导人类的情绪,这便是一探究竟的欲望。所以老关才会下意识地只看清黑色身影后面是否有尾巴,而对黑色的身影有所忽略。

“来人啊!救人啦!”老关没有再去理会那个黑色的身影,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老关闪身冲入邻居的木杆屋子,屋子的男女主人都已遭不测了。两人的脸上被开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眼,眼睛、鼻子都已经不见了,脑袋里红的白的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身上满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腹部被撕开了,只剩下脸盆大小的洞,青色的肠子连着其他内脏洒得床上地上到处都是。

即便是参加抗联打过小日本鬼子,趟过尸山血海,见过各种各样残缺不全尸体的老关,见到这个场景胃里也忍不住翻江倒海一番,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发憷。

“吃人!那个东西在吃人!”这是老关看见邻居家的惨烈景象后最直接的反应,而村里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和尖叫声唤醒了有些**的老关。

“来人啊,来人啊!”老关一边喊,一边跑,还不停地打着自己的脸,他要保持冷静才能正确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来人啦,来人啦,拿着武器!”老关呼喊着,他要将还活着的人聚集在一起,这样才能合力应对那长着粗壮硕长尾巴的黑色身影。

“拿好武器!点燃火把!”老关对着几个跑过来的村民大声喊道。说实话,老关非常幸庆村里的男人都是猎户,刀弓娴熟,颇有些战力。

“火,火!多点些火把,别让火灭了!”老关用手里的火把引燃另一支火把。在昏暗的混乱中,火光可以让惊慌失措的人感到安全,从而变得镇静;火光可以给人指明方位,让四散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合力自保。在森林里,火光更是可以威慑野兽,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显然,老关让聚集在一起的村里人多点火把也是为了威慑那黑色的身影,让它不敢再轻易地伤人。

就在老关聚集村里人的时候,在外宿营的关黄狼莫名地一阵心悸,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瞅了瞅,已经微明了的天色,关黄狼急急地扑灭火堆,草草地整理了一下宿营地,就匆匆地向村里赶去。

“有多少人过来了?”老关正领着几个人忙活着将一个大火堆点着。

“只有九个人!乌仁贝亚家的丫头说了,还有几个人被那东西拖走了。” 说话的人满面灰黑,声音发颤。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还是保持着镇静。

说话间,火堆已经点燃了,熊熊的烈火以及四周的火把让饱受惊吓的人们感到了一丝安全,急速跳动的心脏也慢慢恢复了平稳。九个人聚集在一起,刚才所有的慌乱都已经平息了下来。

“还有人吗?还有人吗?”老关和这几个人大声叫喊着,可是并没有传来应答声。众人屏住呼吸,希望能听到一丝村里人发出的声音,但除了火堆和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劈啪”爆裂声外,再无任何声息。村子里一共二十多人,现在只有九个站在火堆旁,其中还有好几个人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面对这黎明时分的灾难,不,应该说是屠杀,所有人都有一股悚然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尤其是屠杀的制造者只留给了幸存者们一个黑色的身影和一条粗壮硕长的尾巴,见过屠杀者真实面貌的人恐怖已经遭受了不测。

“看,看,是,是那东西!”就在九个人相对无言且有些不安的时候,黑色的身影开始在火堆旁出现了。

“那边也有!”有人发出尖叫声。

“哦,山神爷啊,这些是什么怪物啊!”上了年纪的人喃喃自语着。

“有五个!它们把我们围住了!”幸存者们相互背靠着背,将几个女人和孩子围在中间。

在老关等九人惊恐的目光中,屠杀制造者们终于露出真实的面目——狰狞,这是老关等人看见怪物后的第一印象。

圆柱形的脑袋就像被放大了五十倍松毛虫一般,足有半个人的身躯大小。面部最大特征就是嘴,上下颚就占据了三分之一还多一点的脸部,白森森的牙齿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比海中的杀手大白鲨的嘴还要大,一口就能轻易地咬下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如果咬实了的话,老关估计最壮实的公熊也会被咬成两截的。

怪物粗壮的身体上,隆起的肋骨形状的东西清晰可见,上下一层一层地紧密排列着,就像甲胄一样包裹着怪物的身体。老关无法分辨出那肋骨状的隆起到底是肌肉还是骨骼,只是明白那样的隆起并不影响怪物的灵活。

怪物的四肢虽是与人类的四肢很相似,却远比人类粗壮的多,肩膀以及手臂上的坟起就让人知道其中蕴含着的爆炸性力量。不过,怪物的上肢与下肢似乎一样的长短,这表示怪物会在四肢着地的快速奔跑,而粗壮硕长的尾巴则为怪物在站立时提供了额外的支撑力,但见其灵活的程度,老关相信那尾巴绝对称得上是第三只手。至于怪物那类似大猩猩的四只手指,已经不能用爪子来形容了,凶器才应该是它正确的称呼。

怪物长着黑铁色的皮肤,不,应该是黑铁色的外壳,上面似乎还有湿漉漉的粘液,即使是在火堆的照耀下,也没有反射出一丝的光线。老关目测了一下,怪物直立起来的高度应该超过了两米,其中的一头要显得更加强壮高大,直立起来的高度要比其他的四头怪物还要高出一头,那狰狞的头上长着大拇指般粗细的刚毛,这一只也许是怪物们的头领。

这些怪物一看就不是善类,恐怖的大嘴、凶器般的四肢、末端好像弯曲匕首的尾巴、甲胄般的皮肤、超过两米的巨大身躯,再联想到先前悄无声息的潜伏。老关觉得这些怪物根本就是高效的捕猎,不,是屠杀机器!

老关九人和这五头怪物对峙着,除了火堆燃烧时发出的木材爆裂声外再无任何的声音。一股接一股的寒意在老关等人心底升起。老关心里有些发虚,但此时他又非常地幸庆,他的儿子关黄狼此刻并不在村里。

虽然老关一直没有发现怪物的眼睛在哪里,但从怪物有恃无恐的姿态中,老关能够清楚地感到怪物的轻蔑,是一种对待贴板上的肉般的轻蔑,是一种对待蝼蚁般的轻蔑。

面对这种轻蔑,老关一下怒了!曾经的小日本鬼子也是这般轻蔑地看待中国人、看待东北人、看待抗联、看待老关,但是怀着这种轻蔑的小日本鬼子有不少都被老关送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了。所以面对怪物轻蔑的神态时,老关火了,火大了,一股热血直冲老关的脑门。

所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老关一把抢过旁人的猎弓,搭上两支箭,只听“嘣”的一声,两支箭急速向最为高大强壮的怪物激射而去。“即便是蝼蚁,也是能伤你性命的蝼蚁!何况我们是人类,这村子的主人!”这便是老关的真实想法。

也许是老关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和闪电般迅捷,也许是怪物们根本就没想到眼前的“食物”还有反抗的勇气和能力。最为强壮高大的那头怪物竟然毫无躲开或是格挡的动作,惊得怪物们不断地发出“嘶嘶吱吱”的低沉而又有些尖锐的叫声。所有的幸存者们都没有想到,如此狰狞、高大的怪物竟然只会发出如此诡异的叫声,就像是被斩断了尾巴的老鼠。

老关射出的两支箭破开了怪物那肋骨状隆起的甲胄,但也因为那肋骨状的隆起,箭矢并没有射入的太深,怪物很快就用爪子拍掉了两支箭杆。两股棕褐色的液体从箭伤处冒了出来,滴在地上“嗤嗤”作响,怪物的血液竟然在地面上腐蚀出了坑洞。一股因腐蚀而产生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而插在怪物身上的铁制箭头,也冒出丝丝的淡淡白烟,没用多长的时间也被腐蚀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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