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队长。”老黄政委先敬礼,保持着工作中严肃的上下级关系。“是的,是有发现,需要部里技术处的同志们支援,才能确定这线索的价值有多少。”
“嗯,先说说你的发现,老黄政委。”部长摆了摆手,并没有在意礼节的问题,一边让公安部技术处的干警先去勘验,一边听取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政委的汇报。
“是!”老黄政委立刻开始汇报:“部长,目前最大发现就是这两道平行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某种东西从三楼的外墙开始攀爬到楼顶的,但楼顶上却没有发现再发现与之相同或相类似的痕迹。根据在这栋高层电梯公寓间走访的干警汇报,住在靠近外墙痕迹一侧的居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到现在这栋楼里的居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另外,有一些居民反映,周五,也就是昨天晚上的演唱会是在晚九点半左右结束的,体育场照明大灯熄灭大概在晚十一时左右。因为下大雨,所以也没人到楼顶来看演唱会。”
公安部长走到遗留“痕迹”的地方,这才发现正对体育场的其实是这栋高层电梯公寓的侧墙。“说下你的看法。”公安部长并没有回头看着老黄政委,而是带上手套摸了摸离他最近的几个痕迹。
“是!”黄建成政委顿了顿,略微组织了下语言:“有这么几个疑点,第一:这外墙遗留的痕迹与体育场案发第一现场所遗留的痕迹,是否为同一嫌疑人所遗留?这需要技术科同志们来分析确定,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这两个地方遗留的痕迹有六成相似;第二:犯罪嫌疑人把体育场的工作人员带到哪儿去了?一个标准的体育场,几个分开的大活人不见了,我不相信这是一两个人犯罪嫌疑人就能控制得了的,至少是一个三人以上的团伙才行;第三:动机是什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绑架带走这体育场的工作人员,或许是演唱会结束后,这几个工作人员在离开之前无意中撞破了什么?第四:为什么犯罪嫌疑人会在这栋楼的外墙上留下这痕迹,又是怎么样留下来的,是否是为了转移我们警方的视线而故布疑阵?这四点是我的一些看法和疑惑。”
“很好,有疑问不错,哪有什么判断?”公安部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又问了一句。
“报告部长,我没有判断!”老黄政委说的颇有些斩钉截铁:“因为,目前本案的疑点太多了,所以我不能先入为主地下判断。”
“很好!非常好!”公安部长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充满了沉重的味道。事实上,公安部长自从接手了这件由中国北方到南方的人口连环失踪案,在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的线索面前,越加的不敢下判断了。专案组上下各种大胆假设,都在各种不可思议的线索面前,小心翼翼的求证之下,一一推翻了。
而躲在一旁的亚尤塔甲,倒是对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政委有了那么一丝兴趣:“也许我可以给他一点关于哈米巴艾螚的提示,说不定这个地球人还真能帮我和关黄狼找到哈米巴艾螚的巢穴,嗯,我再观察观察他。”
“部长,雷队长,黄政委。”一个显得有些文质彬彬的声音,打断了公安部长与黄建成,雷勇华三人间低声交流。“抱歉,打扰你们了,有个情况我需要和你们单独说一下。”
文质彬彬声音的主人没有在意三人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看到那两处黑色的地方了么?”顺着声音主人的手指方向,三人分别看到一处在大楼电梯井房屋面的边沿,另一处就是痕迹最后的消失处,楼顶护栏墙的上沿。
“看到了,怎么啦?”黄建成政委算是代表公安部长和雷勇华问出了这个疑惑,而且这栋高层电梯公寓也是他主动来勘察、寻找线索的,但那些长短不一、深浅不一的并行痕迹实在是太过扯人眼球了,以至于办案多年的老警官黄建成政委都忽略了这两块黑色的地方。
“是个惊喜!这两个黑色的地方是水泥在瞬间受到超高温后留下碳化物印记,相当的坚硬但是太脆,尤其是那个电梯井房屋面边沿那块,甚至还出现了玻璃化的结晶!我做了个初步样本分析对比,与大半个月前的海边爆炸案其中的一个炸点里的玻璃化结晶很相似,惊喜吧!”文质彬彬声音的主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他的话语里出现了两次惊喜的字眼,但其实一点儿也没有任何惊讶与喜悦的成分,反而满是惊讶和恐惧,并夹杂着沉重的气息。
就目前地球的化学科技而言,任何一种火药或炸药,判断其爆炸破坏力大小的重要参考因素之一,便是其化学分子式的氮键数量多寡,氮基化合物的比例越高,炸药或火药的威力越大。炸药或火药在爆炸时的剧烈化学反应就像是原子与原子之间相互碰撞轰击的核裂变,能够释放出巨大的能量,然后氮键在断裂后,又会生成新的分子键,重新组合成水、二氧化碳或其他含氮类相关物质。所谓“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配比纯属是玩具鞭炮,听个响,一旦颗粒化之后,威力又成本提升,其中的原因就是颗粒化过程中氧和氮基化合物增多了。
但就算是当前地球上常规武器中,威力最大的奥克托金混梯恩梯加液氧的混合装药温压炸弹,在爆炸时也不可能使水泥块变成碳化物并留有玻璃化的结晶体。至少以目前的地球科技水平,使用化学能的常规武器威力无法达到,中国、美国、俄罗斯三个国家加起来绑在一块也不行。
听了文质彬彬声音的主人所描述的“惊喜”之后,公安部长、雷勇华、黄建成三人原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的铁青了。半响,公安部长才对雷、黄二人介绍文质彬彬声音的主人:“这是张工,张隽仁,从美国回来的法学鉴定专家,博士级别的高材生。”
“你好,张工,那你觉得这体育场的案子与海边的爆炸案关联性有多大?”雷勇华也来不及客气,上来就拽着关键的问。
“这个,雷队长,这个现在还真不好说,要等具体的分析鉴证结果才能得出结论。”张隽仁继续用带着理工技术男特有的文质彬彬地说道:“样本收集我已经安排同事们在做了,最多四十八小时,我就能得到分析结果。嗯,如果能得到上海局技术科的帮助,还能再快点。”
“好!这个我来安排。”也不等雷勇华的答话,政委老黄一口就答应下来。人员失踪案和爆炸案,无论哪一个黄建成政委都急切地想得到一丝具有突破性的线索。但现在的情况却是线索太多了,有价值的发现也太多了,多得让人找不到头脑,找不到破获案件的突破口。
不过,这对躲在一旁的亚尤塔甲而言却有些郁闷得哭笑不得,昨夜的仓促布置希望能误导这些地球警察的判断,以免威胁到他和关黄狼生存的措施失效了;十来分钟前还犹豫着是不是给那位叫黄建成的政委警察提供点关于哈米巴艾螚的消息,以帮助他和关黄狼找到哈米巴艾螚的巢穴;结果,现在这些地球人中的警察们却又发现了,昨晚关黄狼肩炮“肆意”射击后留下来的“弹痕”,直接歪楼了。
还真是应了地球上这个地域的古老谚语——“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凭借着超出地球几个文明等级的绝对科技优势,使得亚尤塔甲毫不在意这些地球人中的警察的追查。若是能推动这些警察们去探查哈米巴艾螚巢穴,亚尤塔甲觉得那就是完美之选了。当然,地球警察们在探寻哈米巴艾螚巢穴的过程中,会有多么巨大的伤亡,亚尤塔甲是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的。
亚尤塔甲看了看面甲护眼中显示的地球自转标准时间,他觉得有些饿了。昨晚从探查、跟踪、等待狩猎哈米巴艾螚,并与之搏斗,再一直到现在,亚尤塔甲和关黄狼就没有吃过任何食物,这让他有些想念几天前关黄狼烧烤的肉类,嗯,柔嫩多汁,肉中所含的脂肪和水分被关黄狼烘烤得恰到好处,味道很棒。听关黄狼说那些肉类是地球上的鸡和猪两种动物提供的,这让亚尤塔甲对这两种动物充满了“敬意”和“喜爱”。
亚尤塔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等待并跟随这些地球人中的警察离开这栋高层电梯公寓,也许还能获得一些有趣的消息。亚尤塔甲估摸着这些地球人会很快离开的,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对哈米巴艾螚爪印的细致勘察。
果然,大约三十个地球标准分钟后,这些拿着各种原始仪器和包裹的地球人警察就离开了楼顶,亚尤塔甲也悄然地跟了上去。很快,这些警察们就在体育场门口会合了,然后大包、小包地拎着各种收集的线索物证,坐上了大大小小的警车,一溜烟地走掉了。当然,也留下了几个刚毕业到单位实习的警员小年轻来照看案发现场。
亚尤塔甲瞅了瞅刚拉起不久的红白黄三色警戒带,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体育场。耸耸肩这个动作是亚尤塔甲从地球人的电视节目中学来的,他感觉这样耸肩的方式很有意思。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亚尤塔甲很想跟着那些地球人警察坐上车,但那确实太容易被地球人发现了,就算加大隐形立场发生器的功率也不行。所以,亚尤塔甲只好步行离开已被哈米巴艾螚废弃了的狩猎场。
“好吧,我承认这些需要依靠燃烧化石能源作为动力、并有着巨大浪费和污染的、且不能抵抗星球引力的、原始的内燃机器,是个非常好代步工具。嗯,确实比步行来得方便快捷!”亚尤塔甲感觉自己又要抓狂了。“啊……该死的哈米巴艾螚!我要把你们切成碎块!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该死的原始星球!”亚尤塔甲愤怒得抓狂咆哮着,但很遗憾除了关黄狼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地球人能听见他愤怒声讨,更遗憾的是,关黄狼已经睡着很久了,自然也没能听见亚尤塔甲愤怒的吐槽。
这一边,上海市公安局大楼内,公安部长阻止了要去叫人开会的老黄政委和雷勇华:“别去了,同志们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压力也太大了,再这样下去是人都会受不了的,肯定要崩溃的。让大家伙儿歇歇,好好休息一个晚上。不,除了技术处、科和值班的同志外,专案组休整二十四小时,养精蓄锐再来大干一场。”
雷勇华和黄建成闻言一愣,再看看彼此那深陷的眼窝、黑色的眼圈、布满血丝的眼球,蜡黄夹着青灰的脸色,胡子拉杂的下巴,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下。“是!部长,我这就去下休整命令。您也要好好休息,我们知道您的压力才是最大的,我们需要您带领我们继续战斗下去。”雷勇华饱含感激和感动地对共和国的公安部部长说着,他和黄建成端正地向公安部长敬了个礼。
公安部长一边端着茶缸,大口大口地喝着浓茶,一边摆了摆手,示意雷勇华和黄建成赶紧回去休息。他实在是累得不想说话了,打算在办公室将就躺一下。
“是!”雷勇华和黄建成无法再多说什么,只有尽快破案才能让部长真正地安心休养。
“走吧,老雷,你去下休整命令,我去技术科找张工再念念紧箍咒,希望四十八小时后有突破性的进展。”老黄政委对着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雷勇华露出一个充满阴霾和苦涩的笑容,言语中同样也满是苦涩的味道。
就在地球,中国,上海,警方专案组因追查全国人口连环失踪案和上海海边爆炸案而精疲力竭,不得不休整以图再战的时候。关黄狼却在靠近上海市老城区的一处高楼的工具间内做着噩梦。
这个噩梦有些支离破碎,关黄狼梦到很多人,很多事。在梦境中,关黄狼再次回到大兴安岭深处的鄂伦春村子里,正被老关和其他两位师父逼着练武,以及和村子里其他小伙伴一起玩耍而惹得大人们叫骂的场景。
转眼间,一颗燃烧的大火球冲入了关黄狼的村子里,天很快就黑了。然后一群哈米巴艾螚从熊熊燃烧的大火球中出现,潜入村子里开始静静地杀人,关黄狼大声地警告,叫喊着父亲,但没有一个人听见,老关也没有听见,他急得大哭,并急急忙忙地跑向村子里,却不停地摔倒在地上。
片刻之后,老关拿着矛枪冲出屋子,与一头最大的哈米巴艾螚战在一起,关黄狼跌跌撞撞地跑到老关身边,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矛枪与另外一头哈米巴艾螚斗了起来。关黄狼想靠近老关,帮助老关战胜那头最大最壮的哈米巴艾螚,却总也无法靠近,这又让关黄狼急得大哭大叫起来,但老关还是没有听见他的哭喊,也没有回头鼓励他。
突然间,老关就被哈米巴艾螚的尾巴钉穿了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头颅也被哈米巴艾螚咬穿……老关牺牲了,关黄狼的两个师父也死了,他们都倒在了哈米巴艾螚的爪下。“我要报仇!报仇!”关黄狼在梦中哭喊着,而与他斗在一起的哈米巴艾螚在给他背上留下几个大口子之后就不见了,关黄狼也不觉得痛,也没觉得自己在流血。
而后穿着甲胄的亚尤塔甲也出现了,虽然隔得老远而且带着面甲,但关黄狼就知道是他。亚尤塔甲用肩炮,打出好几个白蓝色的光团,也将远处的几头哈米巴艾螚炸得粉碎,肢体飞得到处都是。这让关黄狼感到很快活、很好笑,不知怎么的,关黄狼发现自己也穿上了和亚尤塔甲一样的甲胄,但没有戴面甲,又与一头哈米巴艾螚战在了一起,甚至用手和腿厮打了起来。
这头哈米巴艾螚的尾巴忽然抽了过来,关黄狼看见了那条尾巴,但无论怎么样也无法躲开。于是,关黄狼感觉自己被抽了个正着,而且自己还飞了起来。然后,关黄狼就发现自己和那头哈米巴艾螚出现在了体育场内,关黄狼知道这个地方是上海,但不知道亚尤塔甲跑哪儿去了,但却又清晰地知道亚尤塔甲就在附近。
接着,一阵大型客机飞行时的轰鸣声传来,关黄狼就追着那头哈米巴艾螚冲到了大街上。大街上湿漉漉的、黑乎乎的空无一人,而那头哈米巴艾螚却莫名其妙跑到一处高楼上,还冲着关黄狼跳起了舞。
关黄狼大怒,“咚”、“咚”地从肩膀上打出了两坨白蓝色的光团,但光团并没有打中那头跳舞的哈米巴艾螚,反而是把一架突然出现的大客机打成了两截,掉了下来。然后,哈米巴艾螚不见了,一个胸膛在后,背在前,手、胳膊、腿都是反着的人冲到关黄狼面前,用看不见的脸和扭曲的手指着关黄狼大骂:“你往哪儿打呢?你瞄准点呀!”
在这个人身后,黑乎乎的天空中,各式各样的人都在往下掉,有快有慢,肢体残缺着,就是没有看到血,然后,亚尤塔甲又出现了,同样说道:“你往哪儿打呢?你瞄准点呀!”关黄狼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