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班里同属于少数群体中一员的是一个叫秦晴的小男孩,脸比纸白,人比豆芽瘦。也许名字过于晴朗了,所以真人一开始看起来很阴郁,有一种对世界怯生生的感觉。
咸鱼味的唐糖于是就被班长安排在阴天的秦晴边上坐同桌。那时候的木桌椅是两人共用的,螺丝质量也不好,喊上课,起立,大家一站起来,凳子就吱扭吱扭的响,坐下后又晃晃悠悠的。全班最晃悠不稳当的凳子当然给了唐糖和秦晴。桌子也是坑坑洼洼的,不垫着书写卷子就会戳破了。
那时候梅眉看不下去,就会从军区大院小战士那里借来锤子什么的工具,想要修一修桌子椅子,可是那么大点儿的孩子都不知道怎么弄。唐糖向来在渔船上晃悠惯了也不介意椅子晃,反倒是秦晴想要帮她俩修好,以维持难能可贵的小友情。
锤头一面沉,秦晴就冲钉子敲下去,可是不小心弄到了手,血流不止。梅眉急忙把锤子拿回去藏起来,生怕别人发现“作案工具”是她赞助的。后来的秦晴一个月没来上课。唐糖经常望着旁边空落落的座位发呆。梅眉也时常很忐忑,认为自己是间接的罪魁祸首。
据说秦晴家里条件不错,他来上学都穿着很好看的衬衫,高级的球鞋,全皮的小书包,一切也都摆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所以他走了之后,班里仿佛并没有变化,因为他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唐糖失落,因为她一直一个人。一个人在乡间采野菜,一个人等爸妈带弟弟回来,一个人等叔叔打渔回来…第一次有人愿意为她而努力做着什么,愿意坐她身边并且让两个人生活环境更好,她终于有一种不再孤独的感觉。可是他走了。梅眉连带感到惋惜,因为她的朋友也屈指可数,于是愿意和小伙伴一起共情。
秦晴再来的时候,脸好像更白了,或者,更阴了。唐糖下意识的往凳子另一边挪挪屁股,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咸鱼味和秦晴不相融。他腼腆的笑着,淡淡的酒窝,新换的板牙。整洁的略带洗衣液香的衣服,包好的淡蓝色书皮,上面画着小汽车。干净的铅笔盒,白皙的手指。“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只铅笔?”唐糖问他。“因为我不能用转笔刀。”秦晴轻描淡写的说。
他们之间话不多,不会因为争抢“三八线”而肘击对方,不会在课桌下面交换小画片,不会上课一起偷偷吃泡泡糖,因为很多东西秦晴好像都不能吃。他们这样彬彬有礼得不像小孩子,又暖暖地感受着人间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