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担心再有什么意外发生,不久之后,长恭和郑熙几乎是同时进宫找了高演,请旨早定婚期。而对于这桩因为自己篡位而不得不推迟的婚事,高演本人似乎也是心怀愧疚,于是没有要那两人多费口舌,当今圣上就很痛快地答应了,甚至还兴致勃勃地传令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下旨要以一国公主的规格为郑府小姐添妆。
这个消息一出,朝野皆为之震动。整个京城里,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市井小民,都在私底下议论着这道圣旨。有说兰陵王高长恭风头渐盛、赶超长广王高湛的,有说司空大人郑熙嫁女有方、一跃成为皇亲国戚的,而更多的,则是在议论即将嫁给兰陵王为妻的郑府小姐郑元柔。
“听说这郑小姐本是郑司空的侄女儿,谁料来京投亲的路上父母竟双双丧生于流寇之手,被兰陵王所救,两人私定终身,这才有了如今的一出呢。”茶楼里,一商人模样的男子正说的唾沫横飞,想来是走南闯北多了,了解的情况还真不少。
“哼,我知道的和你说的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另一桌的一个中年男子似乎很是不屑地反驳:“据说这郑小姐原本就是司空大人养在外面的私生女,这次啊,不过是趁机正名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贵人之事岂是汝等小民可以随意置喙的!”一个白面书生义愤填膺地站起:“郑小姐国色天香,兰陵王忠义无匹,这两人乃是天作之合,哪能容得你们这百般诋毁!”
“你这小白脸,说什么呢!”商人霍地站起,满脸的怒不可遏。
“就是,找打呢吧你!”中年男子脸色暗沉,一把揪住书生的衣领。
然后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之声,时不时还伴随着阵阵哀鸣。除了前来劝阻的店小二和掌柜,其余客人都见怪不怪地避过了身去。自从圣旨下来之后,这种情景便时有发生,他们实在是都已经看的麻木了。
而此时,身为流言中心女主角的清颜正安静地半倚在美人榻上看着一卷兵书。屋里架了火盆,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融融,倒也不觉得有烟气熏人,一旁的香炉冉冉升烟,隐约透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宁神而又静气。
挽秋从外间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姿容绝美的女子穿着一袭家常便服,专注地研读着手中的书籍,浓密的长睫时而如蝶翼轻拍,让人莫名地想要靠近。
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挽秋忽然有些明白外面那些流言是如何而起的了。自家小姐的容颜如此出色,觊觎之人肯定是不在少数的。
“怎么了小丫头?杵在门口却不进来,你家小姐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突如其来的清越嗓音带着笑响起,倒将兀自沉思的挽秋给吓了一跳。
稳了稳心神,她抬步走近,娇俏小脸上的神情却是带了几分怨怪:“小姐,你怎么还能这么定心地在这里看书?你可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传成什么样了么?”
“哦?什么样了?”不甚在意地翻了一页书,清颜浅笑着的脸庞连半丝波动也无:“说来听听呢。”
“那些人说……说……”似乎很是为难,挽秋吞吞吐吐纠结了半晌,直把一张俏脸都憋得通红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几乎是恼了,无可奈何地一跺脚,恨声道:“哎呀,奴婢说不出口!”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抬眼瞥了她一下,清颜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转而端起一旁案几上的清茶悠悠地喝着:“无非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罢了,流言蜚语,大抵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已。”说完,她望着手里的杯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应该是对茶水的温度不太满意。
“小姐,”瞪大了双眼,挽秋有些愣愣的:“你都知道了?”
点了点头,清颜应的漫不经心:“差不多吧,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说着,她扬声就冲外间吩咐道:“迎春,换壶热茶来。”
“是。”随时听候差遣的迎春几乎是在应声的同时就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壶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显然是刚沏好的。
没有理会立在一旁的挽秋,迎春径直走过来,目不斜视地就开始为清颜斟茶,好像刚刚屋内这两人的对话并不在她耳中的模样。
这下子,直肠子的挽秋就实在忍不住了。一手夺过迎春手里的茶壶,她都不禁快要跳起来了:“还有闲心喝茶!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合着到现在就我一个人着急么!”
实在是没想到挽秋会以这样的形式爆发,清颜和迎春都当场愣住了。不过也就片刻功夫,这两个人就回过了神,相互对视一眼,顿时嗤笑出声。
挽秋也就是一时气过了头,等醒悟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霎时就手足无措了。此时听着跟前的笑声,当下刚褪去红晕的一张脸再度涨得通红,只不好意思地低声喃喃着:“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才止了笑,清颜一边示意迎春拿过挽秋手里的茶壶,一边有些无语地摇头:“我这正主可都没说什么呢,你这么着急又是何必?再说了,”她顿了顿,话语间无奈的意味更加分明:“这外面的雪可是刚停不久呢,你莫不是要小姐我现在冒着雪跑出去和别人理论?”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急急地争辩了一句,挽秋撅着嘴,仍有不甘地小声嘟囔:“奴婢不也是担心小姐的名声会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给败坏了嘛。”
站起身,清颜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肩,眼神却是飘向了窗外:“清者自清,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至于名声这东西,”她微勾了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在乎它,它便比性命还重要,你若不在乎,那它就一文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