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有底线一说,但清颜对于这番对话已是相当满意了,当即冲着高湛便是展颜一笑:“那臣妾就在此谢过皇上了。”
从没见她对自己流露出如斯炫目的神采,高湛不由望着面前之人微微地出了一会儿神,片刻之后才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今天和朕说了这么多,恐怕最关键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最后几句话吧?”高孝瑜,她竟然会为了他而特意跑来跟自己开这个口……握着杯盏的手下意识地用力,高湛发现自己此时的心中竟然有着格外明显的嫉妒之情。
“是皇上您自己开口询问的,并非是臣妾主动请求。”琉璃眸子中闪过狡黠之色,清颜不等他再度开口便已起身站了起来--她已经能够听见那奔腾的马蹄声了。
见状,高湛也是站起身来,负手望向那尘土飞扬的十里长亭之外。那里,是他北齐的新兴精锐部队,兰陵王高长恭所率领的军队。可以想见,在斛律光和段韶这等老将年暮之时,这支队伍将会接替他们的荣光,成为北齐全新的中流砥柱。
铁蹄铮铮,五万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当前,一骑绝尘领先,那红色的铠甲就像是燎原的烈火,在风中鲜明地张扬。铁色的战甲之下露出一张令天地都为之动容的绝美脸庞,正是北齐的常胜少年将军--兰陵王高长恭!
“微臣参见皇上,幸不辱命,平秦王乱党一网成擒!”纵马接近凉亭,长恭直接翻身下马,利索地朝缓步走出的高湛便是猛地一叩首,清冽的声音响彻此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风发意气。
“好!”喜悦至极地一合掌,高湛跨前一步就伸手扶长恭起身:“兰陵王立下大功,乃是我齐国功臣,快快免礼起身!”
“微臣谢主隆恩!”不敢且慢地立起站好,长恭的眼眸扫过清颜,那炽热的目光一闪而过,随即便笑着迎上了那一众拥上前来的同僚:“兰陵王英雄出少年,我们可是着实佩服得很啊!”“就是就是,兰陵王出战必胜,真可谓是我北齐的战神,他一出手,绝对无人能敌啊!”“……”
笑看着被众人簇拥起来的长恭,清颜立在一旁,眼中的欣喜真实而分明。好像她所认定的男子,生来就该是如此的光芒万丈、受人瞩目,那样的场景,简直比她自己赢得万众眼光还要激动和欣慰。
高湛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眉宇间隐忍的神色转瞬即逝,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待到例行公事的场面话一一讲完,这迎接仪式也就算是进入了尾声。长恭率领军队押解着高归彦等叛军进京并随高湛回宫述职,而清颜和孝瑜等人,则是在短暂的话别之后先回了高府,准备接风洗尘事宜。冀州虽不是什么过于偏远之地,但行军露宿,终究是苦累日久,按照高夫人那疼宠子孙的心思,自然是要好好地补上一补。
入夜,为长恭接风洗尘的晚宴过后,热闹了一天的高府终是逐渐地安静了下来。兰陵王爷立下大功,不提宫中的赏赐源源不断,就是朝中大臣和亲王的贺仪也是令人咋舌。在洋溢着喜气的氛围中,忙碌了一天的高府众人都是进入了沉香的梦田,而在长恭的院落里,一盏明黄的烛火还在跳跃燃烧,显示其主人并没有就寝。
“多日不见,夫人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啊。”身着白色的里衣,长恭舒服地靠坐在宽背大椅上,半阖了眼眸,任由清颜的纤纤十指在他的肩膀之上细细地按摩。
“夫君不在多时,我这做妻子的当然是挖空心思也得想着怎样才能让你回来舒心满意啊。”笑得温柔,清颜此刻完全是将自己贤妻良母的潜质给发挥了个十成十。整日待在一块或许还不觉得,分离之后的相思刻骨滋味竟是那么的难熬,她自认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然而面对挚爱,她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呵呵,得颜儿为妻,是我的荣幸。”轻执了她的柔荑在唇边细细亲吻,长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我今日在宫中,看见了九叔新近宠幸的胡人,好像是叫和士开吧。”
“嗯。”不自觉地停了手里的动作,清颜只静静地立在他身后,眸色沉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此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有大才,不过那张嘴能说会道却是真的,怕是朝中阿谀奉承第一人吧。”皱了皱眉,长恭的语调中对和士开很有几分不屑,想来以他的性格,最看不惯的也就是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
“夫君当真眼神犀利,才见过他一面,就把底细都知道了个清楚。”浅笑着出言调侃,清颜并没有把孝瑜与和士开的一些过节给说出来。长恭素来对至亲之人维护之极,若让他知道,难免一件小事的厉害程度又要升级,她不会自作主张地去煽风点火。
“只希望他的溜须拍马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吧,不然……”眼底有嗜血的暗芒闪过,长恭周身的气息也是随之狠厉了一瞬间。这北齐的江山是他高家几代人耗费心血才打下来的,如今在位的,更是与他感情甚笃的九叔。无论是谁,都不能威胁到这社稷的稳定,否则,他会让那人知道后果!不管他,是高归彦,亦或是和士开。
感受到他气息的隐隐波动,清颜也是不由暗叹了一声。长恭话语里的意味她都懂,说起来这高家几兄弟还真是相似,平日里看着性格迥异,可一碰到这种原则问题就都坚决而固执,真是义无反顾地让人头疼。
“不过,要说眼神犀利,我还真比不上夫人你呢。”冷杀的话语过后,长恭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转而变得轻柔似水。
“嗯?”冷不防他话锋一转,清颜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长恭轻扯住手,一个旋身便坐在了他的腿上,那亲密无间的姿势只短短数秒就让她绯红了一张俏脸。
“莫非他们已经是你的暗卫了,有他们在你身边护着,我也安心一些,又何苦要把他们派到我身边来呢?”轻吻着怀中人柔嫩的脸颊,长恭的语气宠溺而爱怜之极。
“你带兵在外,我又何尝放心得下?”放缓了语调,清颜搂住长恭的腰,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无所着落的一颗心都变得满满当当。
因着她这句话,长恭压抑了一天的炽热情绪终于是彻底爆发。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他一边埋首于她耳畔一边大步往床榻的方向走:“春宵苦短,夫人,我们可别辜负了才好……”
夜已深沉,明黄的烛火熄灭,黑暗中却自有无边春色妖娆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