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54100000004

拜别母亲(改)

曹丹菲在人群里寻寻觅觅,好不容易才捉到刘玉锦的袖子。

刘玉锦站在一个罗汉像后,像个小贼似的打量着正在佛像前磕头的段宁江。段宁江身边除了婢女婆子,就只有段义云站在一旁,哪里有那个神仙般的郎君在。倒是段义云今日穿着珍珠银色的缎袍,劲瘦的腰间勒着一条青玉带,整个人挺拔俊朗,犹如一株挂雪的青松一般。

曹丹菲怔了怔。段义云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曹丹菲急忙拉着刘玉锦藏到佛像后。

“兴许是阿谷那丫头看走眼了。”曹丹菲道,“我们回去吧。他们就要过来了。”

刘玉锦扫兴,闷闷不乐道:“我知道你在笑我。是,人家是刺史之女,官家千金。我却只是商人之女。纵使刘家有千百万的家财,我和和她还是有云泥之别。人家压根儿就不屑和我比。”

“我没笑你,你自己也别总妄自菲薄。”曹丹菲拉着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和活法,知足者才长乐。”

刘玉锦笑了笑,“阿菲,你的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倒是活得洒脱。”

曹丹菲但笑不语。她怎么能不洒脱?她本来是猎户之女,因为母亲嫁了富商,自己也才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这一切本来就不是她的,别人随时都可以夺去,她归根结底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贫家女。所以她从来不和别人比,不嗔不嫉,想要什么,就自己努力去取好了。天下没有什么是该别人理所当然送到你手边的。而只有自己下功夫拿到手的东西,才能握得牢固。

两个女孩各有所思地走到大殿门口,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娇笑,“这不是刘家大娘吗?怎么只带着一个婢女就来上香?刘家不是号称有百万之财,怎么在亲生女儿身上却抠门若此?”

这样尖酸刁钻,必然是卫家女郎无意。

果真,卫家三女郎卫佳音穿着件簇新的湖蓝罗袄,抱着镀金铜手炉,笑盈盈地拦在刘、曹二人。她生得浓眉大眼,笑起来本来该爽朗亲和,可偏偏性子偏激心眼狭小,如今看来满脸奸相。

卫家也是官宦之家,身份比段宁江略低一点,但也是蕲州城里领头的官家千金。刘玉锦和曹丹菲平日在女学里可没少受两人排挤。

段宁江自恃是刺史千金,行事一派孤傲清高,从不拿正眼瞧两人。卫佳音却是最爱拿两人寻事,不是在女先生那里揭露刘玉锦的功课是曹丹菲代做的,就是挑衅着刘玉锦和自己吵架拌嘴。女先生自然偏心几个官家的女郎,挨罚的只有刘玉锦和曹丹菲。

刘玉锦恨卫佳音恨得牙痒,一听对方这么一说,张口就回顶道:“我带什么人来上香关你什么事?你又哪只眼睛看见刘家抠门了?我这一支簪子就抵你这一身行头!”

曹丹菲拉不住刘玉锦,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禁叹气。刘玉锦平日吃了这卫佳音不少苦头,怎么还学不乖,说话依旧这般没心眼。

卫佳音果真嗤笑道:“刘女郎莫嚷嚷了。蕲州城里谁不知道你们刘家是暴发户?我们卫家是诗礼人家,自然清贫。刘女郎何必到我面前来炫耀?”

话音一落,卫家的婢女就在旁嘻嘻笑起来。

刘玉锦面红耳赤,这才反应过来,气道:“你……分明是你说的……阿菲!”

曹丹菲被点了名,不得不出来助阵——就如往常一样。倒是刘玉锦,卫佳音笑曹丹菲是她婢女的话没听到,只记得人家讥讽她穷。

曹丹菲拉了刘玉锦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轻言细语地对卫佳音道:“卫女郎切莫再作弄我家锦娘了。她性子直,心眼单纯,不会同人使歪作怪。卫女郎何不找个和你势均力敌之人一分高下呢?”

这话拐着弯骂卫佳音小心眼多作怪,仗势欺人。蠢笨如刘玉锦都能听出来,更何况卫佳音。卫佳音当即气红了脸,狠狠瞪着曹丹菲。曹丹菲依旧一副温顺老实的模样,低眉顺目,任哪个外人看,都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

这个曹丹菲,惯会做小伏低,在女学里就是这副样子。看着老实受人欺负,其实油滑得像泥鳅,若不是总代刘玉锦受过挨罚,没谁能挑出她的错处。连女先生这般偏心的,心里都喜欢她,私下也多有关照。

“好一副伶牙俐齿!”卫佳音冷笑道,“看来刘家养你真有用处。刘玉锦带你出门,倒是省下了一条狗。”

曹丹菲抬眼一扫,冷冷的目光让卫佳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听曹丹菲淡淡道:“卫女郎出门到是呼奴使婢,热闹得紧。可见卫家对您是真心关爱。想必把您放在蕲州十来年不过问,必定有什么苦衷。”

卫佳音出生不久就被抱养给无出的大房。卫家二房官运亨通,官拜国子监祭酒。大房却资质平平,回了蕲州老家办了个书院,做了山长。大房娘子后来自己生了一儿一女,虽然待卫佳音如往常一般,但是究竟比不过自己亲生的儿女。被亲身父母送人一直是卫佳音心中的痛,曹丹菲这一句话,不啻于在她伤口上撒盐。

看着卫佳音脸色白里偷着青,刘玉锦欢快地想鼓掌叫好。曹丹菲见好就收,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把她阻止住。

寺庙里人来人往,两家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女孩子们若就在这里吵闹,名声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这时段宁江扶着婢子的手从大殿里面走出来,抬头就撞见剑拔弩张的三人,眉头一扬,“可真是巧。”

“巧什么?”卫佳音嗤笑,“分明是过来想偷窥你家那个俊秀表哥的。真是,平日又不是不出门,怎么就像没见过男人似的。”

刘玉锦恼羞成怒,满脸通红,跺脚道:“你胡说什么?谁没见过……唔唔……”

曹丹菲捂了刘玉锦的嘴,一脸阴冷地对卫佳音道:“卫娘子慎言。都是体面人家,张口偷窥闭口男人的,我还当官宦之家的女郎好教养呢。”

“你说我没教养?”卫佳音气红了脸。

“我可没这么说。”曹丹菲平静道,“我只知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脸皮薄,可说不出口。不过或许这就是大家风范,吾等商户女儿,学也学不来。”

卫佳音大怒,正欲反驳,段宁江低喝了一声:“够了。堵在门口争吵,还当不够丢脸?”

卫佳音素来听段宁江的话,撇着嘴忍了,道:“怎么没见你阿兄?”

段宁江微微颦眉,道:“方才阿爹派人把他叫走了,说是瓦茨的南院大王暴毙,现在换北院大王当权了。”

北地的人家,都对关外几个大部族多少有些了解。瓦茨族是关外最强大的民族,也是最善战的,数年来一直骚扰边关。瓦茨族大汗年迈垂老,两个儿子分封南北院大王,之前一直是长子南院大王掌政。这些年来瓦茨倒还安分,边民们小打小闹,未成大祸。哪想转眼就换了人坐王座了。

曹丹菲也皱眉道:“我听说,这北院大王,年轻很轻,却是个骁勇好战,冷酷凶暴之人。”

段宁江见她知政事,投来赞许一瞥,道:“我也听父兄说过。所以阿兄和表兄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忧心忡忡地走了。”

刘玉锦道:“咱们今年初不是才嫁了个公主给那个南院大王吗?南院大王既然做了天子女婿,就该安分些才是。”

“谁料到这南院大王命这么短?”卫佳音讥笑,“还不知道这个宜国公主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又身在异国他乡,如何自处。”

段宁江一派簪缨世家闺秀的端庄作派,从容道:“我听闻这位宜国公主是位有胆识、有见地的女子。说她满腹才学、品行端方、知情识趣、豁达慈善,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子。”

卫佳音酸溜溜道:“再好有何用?圣上要拿公主和亲,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便指了她。她原是郡王之女,做公主的代价就是嫁到荒寒之地。且嫁了没过一年就要守寡,将来还不知怎么办?”

众女都不禁感叹这宜国公主命苦,暂时忘了先前的口角。曹丹菲见气氛不错,便开口告辞,和和气气地带着刘玉锦走了。

回了家后,才知道瓦茨的南院大王暴毙的事,已经在城里传开了。刘百万也在和陈氏讨论此事。刘百万担心政权变动,影响生意,陈氏则到底是女子,只感叹这宜国公主命苦,将来不知如何。

过了两日,就传来瓦茨大汗退位,北院大王登基的消息。一时间各路消息满天飞。有的说新大汗穷兵黩武,边境怕是要关。有的说新大汗已经上书天子,求娶寡嫂宜国公主,俯首称臣。

边关百姓最怕战火。大家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多月,天子终于给新大汗下书,让他按照瓦茨风俗,娶宜国公主。

“听说宜国公主本上书请求回国的。”刘玉锦趴在案上磨墨,对丹菲道:“想是圣上觉得反正还要嫁个公主给新大汗,不如就直接用她好了。”

丹菲提笔记账,顿了顿道:“可怜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命运也如浮萍,不由自己。”

玉锦笑道:“还是我们好。小门小户,富足安康,自由自在。”

丹菲也笑了笑。

这般惊扰了一阵,就快到年关了,女学已经闭馆,曹丹菲每日管家理事,反而还比平时忙一些。

庄子里的粮已经交了,铺子却需要一一清点。曹丹菲一连算了几日的帐,又把掌柜叫过来问话。掌柜和家中管事都知道陈氏有孕,如今见曹丹菲管家,便知道是家中夫人终于把持了大权,连带进门的女儿也当家作主。众人识趣,对曹丹菲倒是恭敬多了。

曹丹菲虽然年轻,但是发号施令有条不紊,处罚得当,晓得宽厚家中老仆,又知道给管事的留几分薄利。家里仆人见她公正严明,渐渐真心敬重她。铺子里的管事见今年多让了他们半分利,更是对曹丹菲交口称赞。

刘百万见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也在陈氏面前夸奖了曹丹菲几句。陈氏却不敢给自己女儿居功,道:“阿菲都是和锦娘商量着一道管事。锦娘聪明能干,都是夫君您的功劳。她母亲在天有灵,见女儿这般聪慧,也当欣慰才是。”

刘百万抚须笑道:“两个女孩儿都能干,都是夫人管教得好。”

春娟在门外道:“二娘送年货来啦。”

“快进来!”陈氏神色一亮,对刘百万道,“今年分年货和送礼也是由这两个孩子打点的。庄子上昨日才把年货送来,她们今日就分好了。老爷随妾身好生瞧瞧,看这两个孩子分得好不好?”

刘百万自然笑呵呵地应了。

不待片刻,曹丹菲进了屋,干练地指挥着几个婆子把三口大箱搬了进来。还有七八个箩筐装着土仪不便进屋,堆放在门前廊下,等陈氏过了眼,就叫抬到厨房去。

曹丹菲穿着胡青色绣宝相莲草纹的交领袄子,下面系着一条靛蓝色的素裙,梳着利落的回鹘髻,只戴了一朵珠花。俊秀的面孔依旧青嫩稚气,却带着超脱年龄的老沉持重。

她向母亲和继父行过礼,便吩咐婆子把箱子打开,手持单子,将今年的年货一一念给长辈听。

“两个庄子今年一共送来活鸡、鸭、鹅各八十只,獐子三十条,狸子二十条,全羊全猪各十二条,野猪八条,熊掌十对,兔子一百对,活鱼和腊鱼各六十斤,风鸡、鸭、鹅各五十只,各式干果共三百斤,银霜炭一千斤,柴炭一万八千斤,碧粳米、白粳米各三十斛,白糯米二十斛,高粱米五十斛,常米六百石。还有各色干菜,外卖的粱谷,牲口各项共折银一千一百二十两。除此之外,还有狐皮四十条,白狐皮十条,玄狐皮八条,虎皮、熊皮、狼皮各二十张。李庄头还送了一对雪白的小狐狸,两对锦鸡。黄庄头送了两对花斑小兔,一对白鹅,还有一匹枣红小马。各铺子掌柜也都送了礼,就在这些箱子里。阿爹和阿娘先挑,中意的就让下人收起来。”

女儿口齿流利,有条不紊,般起事来头头是道。陈氏满意得连连点头,问道:“给阿锦的份可送过去了?”

“已经送过去了。连着张姨和孙姨的都已经送了。”曹丹菲道,“阿锦看中了那对狐狸和白鹅,都已经抱去她院子里了。这些宝瓶、布匹和钗环都等阿娘挑了后再送去给阿锦挑。”从头到尾,只言不提自己。

“我这黄脸婆子哪里还需要这么些扎眼的玩意儿?”陈氏见女儿会做人,越发得意,道,“我如今有孕,也不便戴这些首饰。你和阿锦看着分了就好。”

“等孩子生了,夫人总是要打扮的。”刘百万却道,做主给陈氏挑了两只绢花,一支白玉凤含金珠钗,并一对宝莲嵌红玉华胜,当即还把那支玉钗擦到了夫人发间。

陈氏面带娇羞,两眼含着脉脉温情,虽然已年过而立,可看着依旧如双十女郎一般明媚娇艳。刘百万看得心神荡漾,一脸爱意绵绵。

曹丹菲见母亲哄得继父如此开心,嘴角也抿起一个笑。她补充道:“今年毛料便宜,南方便收购得多许多。我和徐掌柜商量着趁着年前再从关外进些货回来,卖与最后一批南归的商队。”

刘百万点头称可,夸道:“阿菲聪慧,小小年纪就已经把生意经吃透了,一个人抵得半个管事。”

“夫君您别夸她了。”陈氏谦虚道,“她才几岁,懂得什么做生意?能把家账算清都已经不错了。生意上的事,还当有掌柜和老爷您来掌握着。别让她这小女娃子给搅乱了,赔了钱进去可坏了。”

曹丹菲灵动,立刻附和着母亲的话道:“阿娘说的事,我都是听掌柜的们指点,一知半解,不敢自己拿主意。阿爹您若觉得好,我就代您和徐掌柜说一声。”

刘百万斟酌道:“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亲自去和他们商议。毕竟进货不是小事。”

陈氏母女把刘百万送走,转头回到屋里,陈氏就轻轻在女儿胳膊上拧了一把。

“毛躁的丫头,还说自己有分寸,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都不知道?庄子上的事随你拿主意,不过就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大不了哪里去。生意上的事是你这外姓女儿能过问的吗?”

陈氏嗓音不高,可是字字尖锐,戳得曹丹菲抬不起头来。

“阿娘不要生气,当心肚子里的小弟弟。”曹丹菲扶着陈氏坐下,接过春娟递过来的茶,送到母亲手边,“女儿一时顺了口,顾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你一贯机灵开窍心眼多,怎么这次糊涂了?”陈氏又拿十指点了点女儿的眉心。她虽容貌秀丽明艳,可到底是农女出身,又做了十来年的猎户之妻,一双手保养得再好,也是有些粗糙,且力气大得很,两下就把曹丹菲的眉心戳出一个红印子。

陈氏看着心疼,急忙收了手。幸好女儿模样像她,皮肤也是雪似的白净细腻。眉心的红印看着倒像是一点淡淡的胭脂,反而让小女儿眉目俏丽了几分。

曹丹菲见母亲不出声,以为她还在生气,赔罪道:“阿娘别生气了,女儿知错了,以后一定不这么莽撞。其实女儿知道这忌讳,也并没有越俎代庖去管事,只是询问一下阿爹罢了。阿娘用私房置办两间铺子了这两年都是女儿在打理,不都好好儿的么?若阿爹不介意,我也乐意多参与点生意上的事。”

陈氏软了几分,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阿娘知道你这几年受了许多气,有些耐不住了。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要沉住气。大官可是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小伎俩,不过不予计较罢了。若是做得过了,你说刘家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

曹丹菲抿着唇没出声?

陈氏叹气,把女儿搂进怀里,“天下男儿,像你亲生阿爹的有几人?偏偏又早早地死了,留下我们母女俩这般腌臜地算计生活。”

曹丹菲一听母亲提起亡父,心里发酸,眼睛红了。曹猎户去世的时候她已有十岁,又极得父亲宠爱,父女两人感情亲厚非常。

那年深冬,曹丹菲生病发热,曹猎户进山想多猎点猎物换钱给她买药,不料碰到了当地最凶猛的熊瞎子。曹猎户被抓得一身是伤,勉强逃出山,被村人抬了回来,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咽了气。

陈氏说起这段事,又伤心起来,垂泪道:“你阿爹当时留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叮嘱我好好照顾你,将来把你嫁个好人家。你是不记得了,你两岁的时候我带你回外祖家,桥头一个癞头和尚说你有青鸾之命,将来是要做官家大娘子的。回头阿娘给你选个上进又忠厚的乡贡生嫁去,等他将来金榜题名,你就是诰命夫人了。”

曹丹菲不像别的女孩,提到嫁人就会羞怯,她反而嗤笑道:“阿娘,那姑子庙里的横梁上还画着青鸾图呢。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做管家夫人?”

“呸呸!好端端提什么姑子庙?你不嫁人,难道想去山上做女冠不成?”陈氏本想说那些姑子女冠正经修行的少,做暗娼的倒是大多数,又觉得这话不便对女儿说,便转了话题,“年货清完,你也就清闲了。过几日就是你阿爹的忌日,我身子不便,你代我回乡下,到他坟头祭拜吧。”

曹丹菲低低应了一声。

陈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儿,阿娘最高兴的,就是把你生得这般俊俏又聪明。你呀,将来会是有大福气的人呢。”

过了腊八,就是曹猎户的忌日。曹家在高坝镇的土丘村,从蕲州城出发,骑马要大半天。腊八前一天,曹丹菲顶着天上的星子起床,去向母亲告辞。

陈氏今日也起得早,非要留女儿吃了朝食再出门。曹丹菲为着赶路方便,换上了一身窄袖紧身的男装,头发用一块方巾束着,整个人利落清爽。

陈氏嫌她太素,取了一根白玉簪插她发髻上,然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一遍,笑道:“谁家好俊俏的小郎君?”

曹丹菲腼腆一笑,“阿娘,我明日一定能赶回来吃团圆饭,您在家里好生歇息。小弟弟的衣服,让春娟她们做就是,你别伤了眼睛。”

“知道了。”陈氏牵着她的手,送她出门,“你路上干粮可带够了?真的不用叫阿罗他们跟着一道去?”

“这条路走了三年了,我都熟悉的。人多势众地回去,又要叫曹家人说闲话。”

“那群碎嘴的臭婆娘。”陈氏唾道,“即不肯施舍我们粥米,将我们赶出去,又见不得我改嫁。非要我们娘儿俩饿死你阿爹坟前才叫守孝不成?不用理他们,你只管怎么舒适怎么来。”

“我知道的,阿娘。我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曹丹菲乖巧地应下,“你回去吧,外面冷。”

陈氏应着,却站着不走,看着曹丹菲翻身上了马,“年末游民多,路上你多留神。唉……你四岁便跟着你阿爹进山,最是机灵的,倒是嫌我唠叨了。”

曹丹菲弯腰拉了拉母亲的手,撒娇道:“阿娘不唠叨,阿娘最好了。”

陈氏嗔笑道:“好啦,就快及笄的人了。现在城门该开了,你早去早回。”

曹丹菲点点头,拉紧缰绳,“阿娘,我走啦。”

陈氏依旧站在屋檐下,微笑着看着女儿策马而去。巷口拐弯时,曹丹菲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母亲裹着一身素雅的蛋壳青披风,站在寒风中脉脉注视着她。

她那时并不知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笑颜。

同类推荐
  • 换亲新娘

    换亲新娘

    穿越了,却成为一个不受待见、面貌粗丑的庶出小姐。以换亲为条件,她嫁了个俊朗病弱的相公。日久生情了,却被这相公一纸休书无情的抛弃。重生了,她改名换姓,成为一代名妓,却无意间卷入了皇族的纷争。不想成为薄命红颜,她努力逃离,辗转反侧,从未想过要当那祸水红颜,却还是惹到了那俊美邪逸的变态王爷,和那喜怒无常的太子。当曾经的相公变成了皇帝,她却毅然随废黜的太子跳下悬崖。当她终于认清心之所属之时,却被爱人无情的利用抛弃。下定决心报仇雪恨,她成为他的皇后,却发现最爱的生活已渐渐远离……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朗月的新文《凰落九天》,风格:轻松,稍稍有点虐……^-^
  • 磬爱:毒后无欢

    磬爱:毒后无欢

    她是将门之女,五岁出口成章,十六岁一舞名扬天下成为天下第一奇女子。却注定了一生只能将家族荣誉放在心间第一的位置。他背负着亡国之恨灭门之仇而来,机缘巧合地与她一同成长,然后以不可避免之势缓缓淹没在她的温情里。甚至险些为她放弃复国大业,只甘愿在东陵做一名将军。却因前情种种不得解脱。互生的情愫,让两个想爱却不能爱的人,反复纠缠,仿佛永世不息。多年后,他凯旋归来,惊闻她嫁与了自己的仇人,却听见她冰冷而残忍的回答,她说,你不如他……待到头,倾覆这天下的究竟是他身负的血泪,还是她眸色中的一个回转?我若为王,你必为后。只因这世上只一个你,值得我倾尽所有。只要你叫我的名字,只道一声连城,我愿为你,逆天而行。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 迷梦妖姬

    迷梦妖姬

    她娇艳的红唇,轻轻开启:“王...”是他的妃子么?还是另有身份?自己到底是谁呢?故事的背后还是故事,可是却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事情了。在另外一个世界中,自己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妖姬之名,到底是什么含义?
  • 皇后伤不起:陛下,手放开!

    皇后伤不起:陛下,手放开!

    伤不起,真的是伤不起!刚刚来到这个时空,衣服就被人撕得粉碎,还警告她不要玩火!好,她忍了,因为她还搞不清楚状况!什么!她要嫁的人,居然是那个强吻她的人?!再次见面还告诫她要识趣一点?正好,新仇加上旧恨一起算!想耍心机让她成为后宫所有女人的敌人?想玩暧昧让她一点一点交出心?嗯,奉陪到底!腹黑的皇上,妖娆的宠妃,亦正亦邪的宫女,高深莫测的太后,温文儒雅的王爷,神出鬼没的大将军……oh,这强大的阵容,真让她抓狂!皇上大人,我们互不干涉,可以吗?!啊?不可以?为什么!!!
  • 花开堪折直需折

    花开堪折直需折

    世人皆迷,爱恨不清,孰是孰非?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谁能分清?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愿人珍惜眼前人,莫等得花谢人亦去时,追悔莫及!
热门推荐
  • 天鹅湖

    天鹅湖

    吴明被人设计,生意失败,倾家荡产,妻离父亡,复仇无望,欲自杀。被天鹅湖一神奇女子所救,于是吴明开始了他的复仇之路。
  • 捣蛋闯天下

    捣蛋闯天下

    捣蛋捣蛋,鸡蛋不烂,不算好汉。捣蛋带着满怀的激情,闯荡在这繁花的社会中
  • 快乐的齐小溪

    快乐的齐小溪

    一天,毕业两年了的齐小溪在家躺着,被母亲拉了起来,收拾好了东西被迫去工作,可后面却发生了……
  • 老板的迷糊小秘书

    老板的迷糊小秘书

    老板的迷糊小秘书 墨染青莲
  • 盏落时拥抱

    盏落时拥抱

    错过的盏落以拥抱补偿,愿你我之盏坚固而美丽
  • 那年那花那人

    那年那花那人

    那年我们风华正茂,握着地球仪就感觉自己握住了整个世界。那个夏天吹响了我们前进的号角,是我们梦想的伊始,也是生活的开始。那个夏天,她说她想要蝉一样的爱情,而我就是她的夏天。
  • 擎云

    擎云

    一部无聊悠闲的小说,主角是谁都是未知的,有兴趣的,有时间的就看下去咯。不定时更新
  • 怎过甘血润喉舌

    怎过甘血润喉舌

    世事茫茫、一张撑开的网,入得却脱不得:俗人如此,仙人亦如此。至于所谓“魔”者,无非是至情至性、俗世尘网中觅缝置身于外的“异类”……
  • 神罚鬼门关

    神罚鬼门关

    其实也没有什么理想,平平凡凡就好,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毕业生,一间以弑神为主的学院。两者之间的交集,或许是世界的需要。
  • 乱世傲王

    乱世傲王

    在北尼大陆的名元公国里面,有一处名为李家村的地方!李家村地处于名元公国里面的,边壤地区,因此在李家村里面的人,都没有外界中所存在的,利益熏心,每个人都是十分的朴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