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婉等得愈发觉得无聊,便放下手中茶盏,有意无意地往卫所门口望去,突然目光一顿,只见徽音姐姐正站在卫所门口,与出门相送的官人说着什么,笙婉心中不免嘀咕来:“徽音姐姐怎会从卫所之中出来?难道她也有相熟之人关押此处?”
笙婉虽心有疑惑,但今日乔装打扮,实在不便上前与徽音姐姐寒暄,转念一想:“待下次遇见时,再细细说来吧。”眼见徽音越行越远,笙婉便将目光再次回转到卫所门口。
巳时一到,阿康准时出现卫所门前,寻了片刻也没有见到笙婉的身影,不得不立在门前不远处耐心的等着她。
笙婉见状,便在茶桌上放了一锭碎银,起身向阿康走去。
走到近前,阿康连忙拱手行礼,“小姐何时到的,让小的好找。”
笙婉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棚,“怕引他人注意,在那处等着你呢。”
“小姐,这便随我进去吧。”说罢,阿康自然地走在笙婉身前,行至卫所门口,亮出手中令牌:“已与你家徐大人打好招呼,今日前来有要事相商!”
守卫看了看令牌,连忙说道:“二位请稍等片刻,容下官前去通报一声。”
等了片刻,笙婉便看到刚刚通报的守卫匆匆出来,来到二人近前,毕恭毕敬地说:“请二位一同随我进去吧!”
笙婉当下松了一口气,消除了这几日的担忧,心想道:“看来是我多虑了,虽说沐颜被囚于这卫所之中,但看这守卫态度,便知这硕和王府的威严方在,他在里面定不会受太多的苦楚。”
很快他们二人被守卫带到一位大人面前,笙婉不用多想便知此人便是负责卫所的徐大人,虽在闺阁之中,但这位大人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
因为这卫所多是关押冷月国中达官贵人之所,以酷刑而闻名,更有传闻说,凡是进入这卫所,哪怕得了赦令,能活着出去的,也多半活不太久。而这徐大人便是这酷刑的发起者、研发者。
思及此处,刚刚安下来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虽心下着急,想尽快见到沐颜是否安好,但官场上的‘客套’,却不得不耐住性子等下去。
……
“徐大人,寒暄了许久,不知是否现在带我前去看看我家王爷,淑太妃甚是挂心呢。”阿康口中的淑太妃想必是沐颜的生母,据说先帝爷生前很是宠爱她,连带着对沐颜也是疼爱有加,但那都是老黄历了,毕竟现在的天下是当今圣上的了。
“怪我怪我,许久未见你,不禁和你多聊了两句,这便让人带你们进去,你们快去快回,不要让我为难才好。”
“这是必然,规矩我懂,必不会让你难做。”
说完徐大人便唤来一名差役,领着阿康与笙婉东拐西拐地走进牢房,刚进去笙婉得心就狠狠地揪在了一起,这里阴暗潮湿,时不时的还会冒出一只老鼠,虫子更是满地乱爬,每个牢房中只有一堆枯草,再无其他用品,每经过一个牢房还能看到所关之人的惨象,笙婉不忍看下去,便深深地将头低下。
突感前方之人不再走动,笙婉知晓定是到达沐颜所在牢房,她连忙将脸上担忧的神色褪去,抬头望向牢房之内。
沐颜透过间隙,早早就看到了阿康和跟在他身后的笙婉,他心里微微一紧,几日不曾相见,她好像消瘦了一些,虽然一身侍女装扮,面上也遮上了面纱,但他知道一定是她,她的模样竟不知不觉地刻印在自己的心里,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两两相望,似恍如隔世,双目相对,似千言万语。待差役走远,两人同时问道:“你可安好?”当下又不约而同的微微浅笑,阿康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两人何时这么有默契的?
最终还是笙婉先回答了问题:“一切安好,王爷安心”,沐颜听罢喃喃道:“似乎清瘦了一些,我也安好,你也安心。”虽说阿康直男性子,更未经历过情/爱,但看这二人的目光,瞬间觉得自己头上有一束明晃晃地光洒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不得不识相的离这两人远了一些。
沐颜又紧接着问道:“你查案子可有遇到什么危险?”问完当即一笑,都说关心则乱,既然她全须全尾的站在面前,又能遇到什么危险呢?更何况有暗卫暗中护她。
笙婉摘掉面纱,原地转了一圈,冲沐颜莞尔一笑,“王爷看我不是毫发未伤的站在你的面前吗?莫要挂心于我,倒是你…”
“我也很好,不必担心,虽说是在这卫所之中,环境差了些,但毕竟我还没有定罪,这帮差役也多少顾及一些我这硕和亲王的身份,我也很好,并未受伤。”说完沐颜顿了顿,抬头望向笙婉,只见他眸色深沉,深色幽深,笙婉迎上他的目光,不禁心中一阵涟漪,以前竟没发现他的双眼竟如此好看!
沐颜并未注意到笙婉的女儿心思,继而说道:“今日你来此,定不是单单的看我是否安好,案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笙婉知晓他是个通透之人,便不再顾虑,直接提出疑问:“王爷,您让婉儿去书房取的东西,婉儿已经取出,只是…只是不知王爷是否知道此物为何人所有?”
沐颜微微一愣,当下心中已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敢相信般的说道:“我那日在你府中查看你嫂嫂尸/体时,在她身侧发现了那枚玉佩,只觉眼熟,似是六弟身上之物,但还未详加调查确认,便被关进这卫所之中,所以才将此物放在哪里告知你,希望你能够调查清楚,难道…难道真的是六弟之物?”
沐颜说完深邃的双眸仿佛失去了色彩,又无奈的笑了笑,继而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那日在庆安府中,刚刚看完杭庄留下的信件,还未等我辩白清楚,便被人弹劾关在这里,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看来都是我这位好弟弟筹谋的,哈哈哈,想我沐颜向来对任何人都是杀伐果断,未曾想栽在了自己亲弟弟的手里,他沐觞果然是本王的好弟弟啊,哈哈哈哈…”
笙婉听后,不由得心疼沐颜,想他生在皇家,定有万般无奈,千般苦楚,而无人倾听他的内心,无人安抚他的脆弱,无人心疼他的坚强,他的内心定孤单至极吧。
当下向前走了几步,双手轻轻抚上沐颜的手,坚定地说道:“王爷莫要心伤,婉儿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其实昨日我与阿康已经确认过了,这个玉佩确是六王爷之物,今日前来只是想和您再次确认一下,看您的反应,婉儿知道了。”
沐颜当下反手紧紧握住笙婉的双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双眼,“只是本王现在身陷囹圄,苦了你自己一人调查,沐觞怎么说也是皇家之人,你调查下去可能会有困难,让阿康带你去找老八吧,他知晓其中内情后,定会协助你们。”
阿康这时也走上前来,安慰道:“王爷安心,有小的在,定不会让笙婉小姐有危险,只是时辰不早了,我与小姐要离开了,王爷您多加保重啊!”
沐颜紧了紧握住笙婉的双手,过了片刻才依依不舍的松开,然后望着她与阿康越行越远的身影,心下落寞之情油然而生。
待不见二人身影后,沐颜不禁心下叹息:他即生在皇家,这些勾心斗角已司空见惯,只是他为人处事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当初储位之争,他就尽量不多加参与,但奈何当今圣上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向来亲近,其他皇子自然而然便将他俩视为一党,而六弟在先帝还在之时,就陷害过当今圣上,后因他倾力调查,当今圣上才得以洗脱嫌疑,从那以后沐觞便将他视作眼中钉,多次派人暗杀他,这些他都不曾计较,毕竟是手足之情、血浓于水。三年前圣上登基,沐觞也变老实了许多,不再有任何不轨行为,却不曾想他又再次出手了…但沐颜怎么也想不出沐觞为何在沉寂三年后又突然发难?或者这三年其实他一直在谋划着什么?
沐颜思索着这些年的种种,心下苦涩,而双手不自觉地相互揉搓着,突然回想起她轻握住他双手的触感,当下心中一暖想道:还好老天待我沐颜不薄,让我遇见了你…
这边笙婉和阿康离开卫所后,二人站在街边,笙婉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说道:“阿康,麻烦你即刻去趟八爷府上,告诉他沐颜有事托我找他相商,麻烦他明日一早到硕和王府一叙。”待等到阿康回应,笙婉这才急忙转身往宰相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