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婉疲惫地躺在床榻上,呆呆地望向床帏,心中如同一团乱麻,纠结在一起,今日发生的种种都让她不知所措,本来想借由沐颜的身份调查嫂嫂之死,却没想到沐颜竟被人弹劾关进卫所。留给她的只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证据的玉佩,而唯一的人证也自缢了,这叫她从何入手调查?笙婉足足费了一夜的功夫,依然没有理出半点头绪。
直到晨曦照入她的闺房,翠儿已进出几次,笙婉这才有了反应,揉了揉头痛欲裂得双额,翠儿听到床上的声响连忙走近,将床帏掀开系好。
笙婉气弱声嘶地对翠儿说:“替我梳妆打扮吧,今日梳侍女头,然后派人去请阿康到庆安府门口相见吧,我有些事情要去那确认。”
庆安府衙门前,阿康早已等候在门前,“阿康见过笙婉小姐,小姐安康。”笙婉见状立马举手阻止:“今日我只是你硕和王府的侍女,前来和你过问宰相府谋杀案细节,莫要叫我小姐!翠儿,你也不要随我进去了,让轿辇抬远一些。”阿康会意,走至笙婉身前,与笙婉双双进入庆安府府内。
刘凤来得知是硕和王府来人,赶忙收拾好桌上案牍,疾步从书房走向正厅,看到来人,低头略一皱眉,但一抬头便是满脸横肉横飞,笑盈盈地说道:“不知阿康兄弟今日屈尊来我这贱地有何贵干啊?”说罢,赶忙撇清关系般地补充道:“事先说好您家王爷的案子可不是我负责,我更加不会知道其中细节,对此下官实在是爱莫能助啊,怕是让你白跑一趟了。”
这个两面三刀的奸诈小人!阿康面有不悦,嫌恶般地说道:“是我家王爷临行前嘱托这个丫鬟,来你这庆安府宝地了解下宰相府杀人案。”
刘凤来虽不愿与这硕和王府再有任何关联,但当下也知晓他沐颜还未被定罪,若有朝一日得了赦令被释放,他可当真吃罪不起!随即态度急转,谄媚地对阿康说道:“不知阿康兄弟想了解什么?恕下官不便将案牍拿出,但您阿康兄想知晓什么,我刘某人能告知的一定和盘托出。”
“我们此次前来不是来看案牍的,官府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杭庄生前可有经常接触之人?”
“我们前往杭庄家时,曾向周围邻居询问过杭庄生前都与一些什么人来往,其中一个邻居说多次见到一辆与杭庄这穷酸书生身份不符的豪华马车停在他家门口,你们若想了解其中细节,可试着找他询问一二,我这便将他的住所告诉你们。”
这老狐狸为了撇清关系,真是一字也不愿多说啊!也罢,亲自询问总比他隐瞒些许强,阿康睨了他一眼,接过刘凤来写的住址,拜谢之后,离开了庆安府。
二人顺着刘凤来提供的住址,来到一条小巷,停在一户人家门口,阿康伸手轻轻地叩响门上铁环,片刻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开了门,看了看门外之人,不耐烦地问道:“干嘛的?”
阿康见状赶忙上前双手抱拳:“这位兄台,多有叨扰,此次我二人冒昧前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事,听庆安府刘大人说,您曾多次见到过一名气度不凡的人进出杭庄的家,不知是否方便告知我们此人长相如何?有何特征?”说罢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大汉手中。
大汉一边颠了颠手中银锭,一边不耐烦地回忆道:“大约在半年前吧,那辆马车就多次出现在我们巷口,我们这平民百姓一般都是在大街上能见过几次那样豪华的马车,所以它的出现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别提那车有多…”阿康见他口若悬河地说着,赶忙补充道:“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注意到那人穿衣打扮和容貌。”
被打断,大汉略有不爽,讪讪地说道:“那么高调,我必然是注意到了,那人怎么说呢,穿着就是富贵人家的样子喽,多是直襟绣花长袍,那做工别提多好了,腰间常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尤其腰带上还挂了一个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但不用想那玩意儿一定很值钱…”
听到这笙婉心中略喜,这种‘市井小民’果然大多关注的都是身上值钱之物。
笙婉顺势从衣袖中拿出玉佩,这大汉脾气虽不好,眼神却是凌厉得很,还未等笙婉发问,大汉就大声地喊道:“正是这小娘子手中之物,你们是从哪整来的?”
笙婉甚是欣喜,连忙追问:“那么您还记得此人长相吗?”
大汉琢磨片刻,眼神一亮:“他这里有一颗痣,还有这里好像还有一块胎记。”一边说着一边指向眼睑下方和脖子侧面。
大汉刚说完阿康却不合时宜地‘咦’了一声,笙婉撇了他一眼,继而对大汉说道:“谢谢这位大哥,您提供的信息对我们来说特别有用,我们这便不再叨扰您了。”说罢,便与阿康离去。
到了轿辇前,阿康正欲告别笙婉,却感觉到笙婉逼人的目光,阿康霎时不敢做声,笙婉语气僵硬地问道,“刚刚听到那位大哥形容那人面容,你是不是怀疑到谁了?请你不要隐瞒我任何事情,毕竟此事有关于你家王爷是否能够洗清嫌疑。”
阿康犹豫片刻对笙婉说道:“小姐,那人好像是六爷。”
什么?六王爷硕荣!沐颜的弟弟沐觞?笙婉心下一惊,怎么会牵扯出他?
阿康并未注意到笙婉的情绪,接着说道:“沐觞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之时,就与皇上、王爷不睦,争储之时还陷害过当今圣上,更是多次派人暗害过王爷,莫不是他…”这些事其实都是皇家秘事,本不应泄露给外人知晓,但笙婉乃是王爷所托之人,不得不将六爷之前所犯之事和盘托出了。
笙婉思索片刻,面带严肃之色,“阿康,请尽快疏通卫所关系,我需要见下沐颜,此事越快越好,不得拖延!另外王爷未入狱前,安排你派暗卫调查我嫂嫂之事,暗卫那边可有回信?”
“回小姐,暗卫那边今早已将调查结果告知于我,只是…”
笙婉见状,不由心中一紧,但面上却装作镇定,坚定地将目光望向阿康:“如实回禀即可,不用顾念我的身份!”
“是,小姐!他们说小姐嫂嫂生前确与那杭庄来往过密,杭庄多次进入贵府,每每与您哥哥下棋对弈之时,你嫂嫂均在身侧,甚至曾有人看过你嫂嫂与他在府外相见,并…并…”阿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笙婉当下了然于胸,不觉暗暗叹息:“嫂子啊,嫂子,哥哥如何敬重你,你为何要背弃于哥哥,和他人作出如此苟且之事?”
“至于王爷让暗卫调查他们夫妻感情如何,我想小姐您日日在府中必定比我们知晓得更加清楚。”
“其实看到杭庄留下的信件,我很是诧异,哥哥与嫂嫂的感情向来很好,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哥哥在朝中与父亲互相照应,我们笙家也算是家世显赫,我真不知为何会突然出来一个杭庄!”笙婉心下黯然,这世间感情之事真是叫人唏嘘。
了解完调查结果,笙婉见天色渐晚,便匆匆与阿康告别,回到府中。
回府后翠儿见笙婉回府后一直闷闷不乐,晚膳更是一口没吃,一直俯坐在太妃榻上,一只手抚腮,一只手敲击着桌面,有时会突然拿起笔写着什么,之后又重重地笔放下,有时会突然深深叹一口气,怎么看都是烦躁不安的样子。
“小姐,不如我们去院子里转转吧,你这样一直下去不行的,或是我叫小厨房给你煮一碗银耳羹,您多少吃点,不然您的胃又该疼了。”翠儿担忧地提议道。
而笙婉一直在思索,却无法将杭庄、六王爷、沐颜三人串联起来,想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外面已是太阳西落,黑夜正悄悄地爬上天空,被翠儿这么一提醒,现下真觉得有点饿了便应道,“好吧,便让小厨房做一碗银耳羹送过来吧。”
翠儿开心极了,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带着笙婉都不由得的把这一切烦恼之事抛在脑后,露出久违的笑容。
笙婉等得无聊便走至屋外,望向隐隐缀缀的天空,思绪不知不觉间似飘到卫所的上空,心中不禁想道“不知他在狱中是否安好,是否能像我这样望着天空?”笙婉不禁摇了摇头傻笑了一下“他在狱中怎会安好?怎会像我这般闲情逸致?只盼阿康能尽快安排我与他相见。”
第二天一早,便从翠儿口中得到阿康传来的消息,“阿康说,卫所那边已安排妥当,请您在巳时到达卫所门前,他会在那等您。”
笙婉听后连忙起身,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梳洗装扮完,正欲离开,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跟在身后的翠儿说:“今日你在府中假扮我,我扮成你出去,莫要让爹娘起疑心。”
说罢,笙婉便遮住面小心翼翼地从府中后门离去,今日是不能乘轿辇了,幸而卫所离家不远,步行片刻便到了卫所门前,怕引起他人注意,笙婉便在一家茶棚下坐下,点了一壶茶,静静地等待阿康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