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3月10日的双清市,二月二都过了,又接二连三地下了好几场雪。本来就是倒春寒,这下子就更冷了,人们觉得以往温暖的春天,现今居然比“三九”还要冷。
上午阳光灿烂,那些赶时尚的年轻人,不顾长辈们“吃了端午粽,才把棉衣送”谆谆教导,穿上单薄的春衣招摇过市。下午就被打脸了,风一转,温度坐滑梯般迅速下降,可是冻坏了他们,让他(她)们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双清市北边的魏家庄后山,魏泽楷的爷爷魏德友下葬入土为安后,送葬队伍纷纷下山。
魏家庄后山,是南北魏家庄世世代代的坟山,山顶上明代的“魏将军冢”,山腰上大多是村里的“贵人墓”,而山脚下,则是“乱葬岗”。
魏泽楷家是庄子里一等一的大户人家,他爷爷自然是安葬在山腰上,又和爷爷念叨几句,魏泽楷夫妻才下山。他有四十来岁,高大身材,结实健壮,浓黑的眉毛;眼里迸射出的精光,金丝边眼镜也遮掩不住,没留胡子,头发乌黑。走起来显得年轻沉稳,步伐坚定,身子挺的倍儿直,颇有些武功高深的样子。
若是您以为他是个行伍之人,那可是大错特错啦,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暨北大学的资深教授,吃过洋墨水的双料博士。他们夫妻沿着山间小路,一路下行到山脚下,却被村里的五叔家的童养媳梅果儿,拦住了去路。
“九叔,快去救人,文静被南魏家庄的魏富贵打坏了,他们母子俩以为文静死了,就给扔到乱葬岗了,连张席子都不裹,就这么扔到乱葬岗,我追着过来,发现文静还有气儿呐。九叔,只有您能救她啦。”
三人相跟着,来到乱葬岗,枯树干蒿,丛丛密密,累累坟丘。太阳照射下,更显荒凉。风吹得干枯的叶子漫天飞舞,空气里弥漫着潮乎乎,湿黏黏的莫名味道。她们很快就寻到了文静,就在乱葬岗边上,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单薄,毫无生气地仰躺在那里。要不是鼻子上的头发,间或地一起一伏,还真不晓得是个活人。
梅果儿自告奋勇地背起文静,紧紧地跟上魏泽楷夫妻到了魏家。须发皆白的刘大夫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梅文静跟前儿,一见病人的样子,顿时须发喷张,双眼冒火:“魏富贵这个混账东西,怎么下这么狠的手,文静还是个孩子哩。这是为什么啊,自从他爹去世,越发的不像样了。”
梅果儿愤愤不平地说:“为什么,就为文静又偷偷的给他家长工们,加粮添饭了,这么冷的天,碗里的稀粥能当镜子。他们家不缺粮食,日子也算是咱们村里富裕的,给狗吃的,都比长工们好。”
刘大夫叫同来的女儿,去里屋把文静身上的衣服都剪开,覆上自己所制的伤药,他又给开了几副汤药,身上的伤和在野地里冻了半天,恐怕要发热呐,喝几剂祛寒退热。“放心,半夜里差不多能醒,药先熬上,醒了就给她喝了,明早应该就没事了。伤的太重了,得好好调养调养。”
刘大夫不愧为杏林高手,他的医术精湛,水平高超。文静果然半夜醒了,喝了药又沉沉睡去,原本滚烫的额头,也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身上也是汗津津的,一直守着的梅果儿,倒了热水,拧了毛巾把,擦了额头和没伤的地方。
早晨从厚棉被里睁开眼,一室的雪白清亮,眩晕了文静的眼睛。躺在床上透过明亮的窗,望着窗外阳光照耀之下,雪仿佛一粒一粒地放着光,一闪一闪的;猫冬很久的小鸟们,从不被人知的藏身地,飞出来觅食撒欢儿,疏散疏散因猫冬而有些发轴的翅膀;高高兴兴地一起在房檐儿聚堆儿,谈天说地,吱吱喳喳叫个不休。
数日来的灰暗天空,灰云一扫而空;天蓝云白,变得澄清见底,杂色全无。文静心内的雾霾,也在这美景中一下子消散无踪。刘大夫的药膏真的很神奇,清凉凉的,浑身的酸痛若有若无。三五日的功夫,文静又能活动自如,便不肯终日躺在床上,闷在屋里,在天气晴朗时,去院子里走走。
十来天后,文静提了酒食香纸去了后山,到了山顶“魏将军冢”,先给抗倭名将“魏将军”上了三柱香,又到他下首的一个小墓穴,清理打扫一番,把一块玉佩埋进墓土里,那是梅文静从小佩戴的玉佩。
小墓穴前的墓碑上刻有“魏文斌”之墓,摆上酒食,上香。为魏文斌,也为梅文静。四下无人,低声诉说着:“梅文静,你是不是已经和你的文斌哥相见了,你放心走吧,我会……你知道了吧,我前天去了魏富贵家,把他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他让你香消玉损,让我躺了小半个月,我让他躺仨月,噷!别人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是现时报,立马就报。”
各位看官,看过穿越文,重生文的您,肯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吧。咱们的时光旅行者文静又来了一次穿越之旅。梅文静,1931年生人,魏文斌的童养媳。
一说起童养媳,大家都会认为童养媳的日子很苦,不分昼夜的干活,“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睡的比狗晚。”在有的人家还要挨打受骂,而梅文静却是很幸运,婆家是大富大善之家,因为她自小极聪慧,到了上学的年龄,被婆家送进学校学习。
梅文静非常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刻苦努力,小学,初中两次蹦极,十三岁考上高中。正准备上高中时,传来噩耗大她八岁的丈夫,在抗日战斗中牺牲,他的遗体被送回老家魏家庄,秘密安葬在他的祖先魏将军下首。
梅文静也被婆家送回娘家,父母早已故去,被无良的哥嫂又一次卖做童养媳。梅文静以死相逼,才得以到魏家庄魏富贵家做童养媳。她忘不了那个似父似兄的丈夫,她要为她的抗日英雄守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