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古道,泥泞不堪,被狂风卷落的枯木山石散落满地,堵死了通行的道路。
一辆马车停在古道的中央止步不前,身着黑衣的阿福正在马车前卖力的清理着道路。
和煦的阳光洒在阿福的脸上,映照出他那鼻青脸肿的面容。
从客栈大堂回到房间以后,阿福就不停的追问张宝和玉儿为何而笑,絮叨的二人心烦不已。
偏偏阿福又没有觉悟,没办法,二人只好一边给阿福解释,一边联手将阿福好一顿暴揍,由于有张宝的加入,阿福根本不敢还手,只能任由二人将他作为人肉沙包。
虽然被暴揍,但阿福心里却欢喜的很,因为他终于知道张宝和玉儿笑的是什么了,被打着打着,他居然还笑出了声。
“玉儿,咱们不是给阿福打傻了吧?”
“少爷放心,这死木头本来就是傻的,咱们继续。”
“好,继续。”
这场暴揍人肉沙包大赛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换来了阿福如今的这副尊容。
“这东宁城的城主,到是懂得取舍之道,他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做为诱饵,使得整个东宁城的所有家族都为了争夺这东宁城大比的前五而变成一盘散沙,而他只需牢牢掌控住这大比的前五名,就可让这东宁城变的铁板一块。这一招驱虎吞狼的阳谋,他到是用的相当熟练。”
马车内,张宝闭着眼,平躺在玉儿的双腿上,悠哉的说道。
玉儿十指纤纤,正轻缓的为他按摩着头。
“东宁城大比的前五名,虽然号称五大家族,但他们在得到权利的同时,难免被其他的家族视为眼中钉,其他的家族都会卯足了劲的想在下一次大比中将他们取而代之,而五大家族,为了巩固自身地位,保住这前五排名,就不得不去打压其他的家族,这样一来,彼此制衡之下,整个东宁城中,反倒是这个城主最为轻松了。少爷,我说的可对。”
“我家玉儿果然聪颖,事实应该就是这样,这东宁城的城主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五大家族也好,那些其他的家族也罢,无非都是他的棋子而已,自古权利动人心,就算那些家族看出了这个城主的用心,也不得不去吃下这香甜的诱饵。看来这次我们选择来这东宁城,还真是来对了。”
“少爷莫非是想参加这东宁城大比?”
“既然来了,当然要找点乐子。”
“那这东宁城的五大家族,不知道少爷想去哪家当客卿呢?”
“我姓张,当然要去张家了,这还要问,你是要向阿福看齐啊。”
玉儿咯咯一笑,突然加重了手上按摩的力道。
张宝怪叫一声,从玉儿的腿上猛的坐了起来,他转过脸,凶巴巴的说道:“好你个玉儿,这是要造少爷的反啊,看少爷怎么收拾你。”
“少爷快来收拾玉儿啊。”
玉儿笑的更盛,丰腴柔软的身躯故意向前挺了挺,一双美眸妩媚的盯着张宝,眼中春水欲滴。
面对如此玉儿,张宝只感觉体内血气上涌,一股热浪直冲脑海,险些就要失控。
“咳咳,在马车上呆久了,这浑身有些酸痛,少爷我还是下去活动活动吧。”
张宝一边说话,一边飞也似的跳下了马车,只留下身后玉儿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同一时间,在山顶客栈之内,不对外开放的客栈第三层,莫掌柜正拎着一个食盒缓步走了上来。
刚一上来,莫掌柜便看见一个女子动也不动的跪在一间房门前,他轻叹了口气,径直走到了女子面前。
“我说洛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大人若不想见你,你便是一直跪下去又有何用。”
“事关家族兴衰,叶洛宁愿跪死在这里,也要求得伯父出面。”
“唉。”莫掌柜放下食盒,“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劝你,但是要跪,你也得吃点东西在跪啊,这都一天一夜了,你一个女儿家,又怎么受得住。”
莫掌柜说话声音很大,虽然话是说给叶洛听的,但又仿佛不单单是说给叶洛听。
叶洛心里明白,莫掌柜这是在帮自己求情,不由得心中一暖,感激的看了莫掌柜一眼。
莫掌柜的话音刚落,两人面前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间打开了,随后,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男子身材瘦削,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唯独双眼明亮深邃,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这间客栈的老板,有着黑龙大人之称的叶黑龙。
“拜见伯父。”叶洛见到男子出来,心头一喜,连忙行礼。
叶黑龙却没有理会叶洛,而是眼神冰冷的看向了一旁的莫掌柜。
“有人在客栈内动手,你没有阻拦,此为罪一;私自放人来到这第三层禁地,此为罪二。念你跟随我多年,死罪可免,需受一年寒气蚀骨之苦。”
话毕,叶黑龙对着莫掌柜遥遥点出一指。
就这轻描淡写的一指,却瞬间使得整个客栈第三层内寒气大作。
在这森森的寒气中,叶洛只感觉置身冰窟一般,浑身血液似乎都要被冻结,一向引以为豪的罡气护体根本阻挡不住这寒气的丝毫,也幸亏叶黑龙这一指不是点向她,要不然,她片刻功夫就会化为一具冰雕。
而承受了这一指的莫掌柜,只是喷出一口鲜血,晃了晃便稳住了身形。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莫掌柜对着叶黑龙一拜。
莫掌柜虽外表看似无恙,但他的体内却有无尽寒气如钢刀一般肆虐游走,让他在一年内时刻都得承受着刮骨之痛。
从莫掌柜任由叶洛罡气席卷大堂之时,他便做好了接受叶黑龙惩罚的准备,他跟随叶黑龙多年,自是知道这位大人的脾气。
仅仅是指风带来的寒气都差点承受不住的叶洛,自然也清楚莫掌柜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她连忙开口求情道:“伯父,不关莫掌柜的事,都是叶洛......”
“嗯?”
叶洛话没说完,便被叶黑龙一眼看来,那目光中的冰冷,使得她浑身一颤,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不管你有任何事来找我,都与我无关,看在和叶家往昔的情份上,今日我恕你扰乱客栈规矩之事,但也只此一次。你走吧。”
叶黑龙转身又踏进了房门内,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给予莫掌柜惩罚。
叶洛牙关紧咬,想到父亲的伤势,又想到家族的兴衰,使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她近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叶黑龙的背影嘶吼出声。
“伯父,别忘了你也是叶家之人,如今叶家遭遇危机,你又怎能袖手旁观?”
“我早就不是叶家之人,再说下去,我会杀你!”
“那你杀了我好了,你是什么黑龙大人,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叶洛的嘶吼,使得一旁的莫掌柜面色大变,他连体内的蚀骨之痛都顾不得压制,慌忙出声喝止:“洛丫头你住口,你疯了不成!”
叶黑龙停住脚步,一股至寒的杀意环绕身侧,他背对着叶洛冰冷的说道:“不要逼我真的杀了你。”
砰的一声,房门关闭。叶黑龙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叶洛面前,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他那至寒的杀意,这房门内外,俨然变成了生死之间。
叶洛惨笑,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恍惚间,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身影莫名的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那个少年,我要去找那个黑衣少年。”
叶洛挣扎的站起了身,却一个踉跄又险些摔倒。叶黑龙的无情使得她万念俱灰,又加之她在这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如今贸然起身,叶洛只感觉天旋地转。
还多亏莫掌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洛丫头,你也不要怨恨大人,不是大人心狠,实是大人也有他的苦衷。若是别人在客栈内坏了规矩,定是十死无生,大人他还是顾念情分的。”
“莫掌柜,你可知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住在哪间房么?”
叶洛不想再提起叶黑龙,在她看来,家族危机之际,任何的理由都是借口。
“穿黑衣的少年?”莫掌柜沉吟了一下,便想到了他曾端详过的阿福,也猜到了叶洛问话的用意。
“那少年实力不弱,他们总共一行三人,早些时候已经离开了,好像是往东宁城方向去了,连日风雨,道路阻塞,应该还没走出多远。”
叶洛眼神一亮,“莫掌柜,请给我一匹快马,今日之恩,叶洛永远铭记。”
不多时,一匹健硕的黑马便冲出了客栈光幕,向着山下的古道疾驰而去。
在客栈第三层房间内的窗前,叶黑龙目送着叶洛远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叶洛从客栈出发后不久,清理完道路正准备继续赶路的张宝一行,却被三个突然冒出来的大汉给拦住了。
张宝一脸懵懂的看着眼前抱臂而立的三个大汉,再想到早上才刚跟他们分别的张水两兄弟,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这地方的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壮实。”
阿福则站在张宝的身侧,冷冰冰的盯着三人,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和张宝一样的想法。
“我当你们有何依仗,原来是半龙村的水火兄弟,他们若在,我还有些顾忌,但你们万万不该与他们兄弟分道而行,小崽子们,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有些人,不是你们能够招惹的。”
带头的大汉一脸阴森,凶神恶煞的开口说道。
张宝绞尽脑汁,也没在记忆里找到关于这大汉的任何痕迹,不由得疑惑的问道:“你是谁啊?我得罪过你?”
大汉气急反笑,“小崽子,死到临头还在装疯卖傻,今天就让你们死的明白,爷爷我就是猛虎寨寨主,刘虎。”
“你是猛虎寨刘虎?”张宝这才想起与猛虎寨的仇怨。
不是张宝愚笨,也不是他刻意装作如此,实在是猛虎寨这点小事,根本就没往他脑子里进。
但张宝的神情看在刘虎眼里,明显就是被他的赫赫凶名震住了一般,与以往他报出名号时,其他人惊愕的表情如出一辙。
刘虎哈哈一笑,“小崽子,现在知道怕了吧,不过后悔也晚了,得罪了我猛虎寨,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看着一脸嚣张的刘虎,张宝摇了摇头,暗自思忖,“这刘虎看上去和张水大哥形容的也不一样啊,这分明就是一个憨憨么,算了,还是让阿福教训一下好了。”
“这回是教训,可别再给少爷我弄死了。”
张宝也懒得再跟刘虎废话,和阿福交代了一句,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知道了少爷。”
话音未落,阿福已然出手,只见他对着刘虎三人虚空一抓,然后便不疾不徐的向三人走去。
刘虎先是一惊,随即发现这一抓居然没有任何威力,不由得大笑起来:“故弄玄虚的小崽子,看爷爷将你撕成两半。”
“裂山拳。”刘虎吐气开声,一拳砸向信步走来的阿福,他的拳头上泛着微弱的白色光晕,那是内气压缩到极致后所形成的罡气雏形。
这刘虎,正如张水所说,已然到达了三级武者的巅峰,待他将内气全部转化为罡气,便可从三级武者突破到四级武者,成为中阶强者。
看着眼前不闪不避的阿福,刘虎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他仿佛看见了这个黑衣少年在下一秒便要骨断筋折的凄惨下场。
这是他身为初阶巅峰武者的强大自信,这一拳,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山石,也要碎裂开来。
但预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就在这一拳临近阿福时,刘虎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他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就这么呆立当场,愣愣的看着离他近在咫尺的黑衣少年。
猛然间,刘虎想起了阿福之前的虚空一抓,不由得面色大变,满眼充斥着不可置信的惊恐。
“罡气束缚,你、你、你是中阶武者。”
阿福冷眼看着刘虎,兀自喃喃:“少爷不让杀人,那我该怎么教训你们呢?”
刘虎吓得亡魂皆冒,他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大的黑衣少年会是中阶武者,并且还不是刚入中阶,而是罡气可以外放的五级以上武者。
“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我猛虎寨所有金银、美女,都愿献给大人,请大人开恩。”
在这东宁城外,除了神秘莫测的叶黑龙,他刘虎就是天。本以为这次自己亲自出手擒拿几个不开眼的小崽子,是十拿十稳的事,没想到却是遇见了索命的阎王。
并没有理会刘虎的求饶,阿福脑海中快速的思索着,“剥皮抽骨?太血腥了,少爷应该不喜欢。断手断脚?又好像太轻了,刚才这人出拳时明显对我动了杀心。算了,就用狐狸精最喜欢的种萝卜吧。”
心念至此,阿福抓住刘虎还保持出拳状态的手臂,用力向下一拽,只听轰隆一声,刘虎硕大的身躯便犹如钉子一般刺入了坚硬的地面,一路下沉,直到仅剩一颗头颅还露在地面上时,这才停了下来。
刘虎七窍流血,唯一露出地面的头颅不断摆动,似乎想要挣扎而出,但从地底涌来的巨大压力,让他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逐渐的,他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又听轰隆两声,刘虎的两个手下也受到了与他一样的待遇,三颗头颅在古道边一字排开,若不是有头发在,真是像极了三颗大白萝卜。
听见动静的玉儿掀开马车上的帘子看了过来,在见到刘虎三人的模样时,她居然雀跃的跳下了马车,来到三人面前踱来踱去,犹如品评一般。
“我…是…东宁城…刘家…嗬嗬…的人,你们…”
刘虎拼尽全力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说了一半,便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没有杀人,教训也足够,这下算是完成少爷的交代了。”阿福看着玉儿,颇有一些得意。
玉儿则笑眯眯的白了他一眼,泼了一盆冷水下来,“我们走了之后,这三颗萝卜必死无疑,你这还不算杀人?”
阿福皱了皱眉,“走了也算?”
“那你去问少爷算不算。”
玉儿露出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悠闲的又回到了马车上。
阿福苦着脸,暗叹一声,随即猛的一跺脚,原本坚硬的古道地面便寸寸龟裂开来,而刘虎三人则被这震动之力从地下高高的抛飞了出来,然后又重重的落了下去。
“这下应该死不了了。”
做完这一切的阿福拍了拍手,仿佛很高兴的样子,转身上了车辕,吆喝一声,架起马车就向着东宁城方向狂奔而去。
转眼间,马车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古道旁一个圆形大坑,和坑中三个全身骨头碎裂,昏迷不醒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