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元旦,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千禧年的钟声还在广场上空回荡,人们担心的千年虫并没有出现。
陈文远穿着短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无聊的翻看着各个电视频道。去年刚装了地暖,虽然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温暖如春。不,比春天还暖和,以至于连一件长袖都穿不住。
猫咪懒洋洋得趴在地板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窗台上媳妇种的杜鹃花和水仙开的正旺。
“文远,没听见洗衣机响了,去把衣服晾开。”
“好,一会儿”
陈文远起身泡了一杯绿茶,摘下眼镜凑近透明的杯子,看着翠绿的茶叶在热水中慢慢舒展然后慢慢沉到杯底。
崂山茶特有的沁人心脾的香味和杯底的茶叶一样在客厅里慢慢舒展弥漫。
“衣服晾了?”
刘娟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上满是面糊。
“嗯,马上”
喝茶怎能不焚香呢,文远从抽屉里拿出从越南买的沉香,点着,然后放进紫铜的香炉。看着袅袅烟线在客厅上空摇曳升华,轻撮一口绿茶,满口余香。
“还没晒衣服?!”
刘娟和完面,洗好手,摘下围裙走出厨房发现陈文远坐在沙发上依然未动,不由得面露愠色。
“马上马上,这就去!”
嘴上说去,陈文远屁股没动。眼睛被挂在墙上当装饰的一串铜环深深地吸引。那是一个8字型铜环,一头是一个单独的银元大小的铜环。另一头是一个手镯大小的大铜环,大铜环上面又串起三个戒指般大小的小铜环。
这一串铜环陈文远也记不得挂在那里多少年,铜环上面覆着一层淡淡的铜绿。环与环之间由于磨损留下了深深的岁月的痕迹,那是多年前大户人家马车上固定缰绳的物件……
“娘,娘,你看你快看,那是咱庄吗?”
裹着棕色羊毛毡的三驾马车在初夏的林荫小道上疾驰。
“叮当,叮当”的铃声洒落在车厢外大片大片正抽穗的麦田里。
牛二一手摇着马鞭,一手拽着缰绳。大白马比普通马高出足有半头,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由于饲料吃得好,一身皮毛在阳光下油光发亮。马头上绑着嚼头,嚼头连着缰绳,缰绳连着一串铜环。
拇指粗铮亮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着黄金般的光泽。
“思佳,这才到平度,离咱庄还有三百多里唻。”
说话的男人一袭长衫,脚上一双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带着金丝边眼镜,细细的镜腿架在白白的国字脸上。眼镜后面一双深邃的眸子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清澈而又温润。
男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转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车厢外的村庄、麦田和树木。上等雪茄的香味顷刻弥漫了整个车厢。
“爹,娘都说了不让你抽烟,你还抽!”
坐在男人身旁的秀秀作势要去抢父亲手里的雪茄。
“秀秀,你爹难得高兴,就让他抽一支吧。”
“唉,还是你娘懂我,招娣,咱快到家了。”
被称作“招娣”的女人明眸皓齿,乌黑的发髻高高盘在脑后,一根上等玉簪穿插其中。晶莹剔透的玉簪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光影随着马车的飞驰,在车厢的墙壁上忽快忽慢地起伏。一身宝石蓝色的旗袍,雍容华贵、紧致、典雅。细密的鱼尾纹悄无声息的爬满女人白皙的眼角。
招娣一手揽着儿子思佳,一手把被风凌乱了的长发抿在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