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其实我妈就是Blanche,Blanche就是余佳莉。这是一件在旁人眼中本应值得荣耀一生、于我而言却难以启齿的事。
在我的生活里,她从未涉足母亲这一领域,而我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拖油瓶。
她曾让十岁的我在“阿姨”和“余佳莉”之间选择一个作为对她的称呼,我的选择,是后者。
她喜欢时常做一些在她认为微不足道却足以让人彻底崩溃的事。
比如高三时,她临时决定将我转到一所北海贵族高中,原因很简单——怕我学历太低拖累她的名气。
那天,是高三开学的前一天。
阳光浓烈得让人感到阵阵眩晕,空气燥热灼人,那天的一切都让我深恶痛疾。
爸爸和孔姨拎起拾好的包裹,准备出发。
看着棉被、衣物还有洗漱用具都一个个地消失在了原本的位置,我忽感心头酸涩。
直觉驱使我走向了阳台,那个熟悉的地方。
撩开窗纱,推开窗户,一股温热但清洁的微风抚过我的鬓角。
“袁果仪,”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了亲切的呼喊声,我没有抬头,“或者...地中海果蝇。”
我侧过面,余光依稀地看见了他的脸,盈满阳光的梨涡像过去一样,让我感到无比舒心。
“你想说什么?...我说了一些过分的话,你不生气么?”我依旧没抬头,只是轻轻地说。
“生气...我才不会生你的气,我也不敢啊,”他满腔俏皮的语气,如阳光一般,“再说,下次还要麻烦你教我数学。”
“下次?”我心想,不禁苦笑,“还有下次么?”
“嗯,”我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撒谎道,“下次见。”
后来,我顺利地在贵族高中念完高三,那一整年都只有我爸陪着我,孔姨因为不愿离家乡太远主动辞退了。
高考成绩依旧是平庸无奇,却是正常发挥。
余佳莉不像别的父母那样为帮孩子找大学的事而心急火燎,却只是建议我考上了哪所就上哪所,这不禁让我疑惑她当初让我上贵族学校的目的,大抵也是因为她是对我的智商彻底绝望了。
我进了一所还不错的二本大学,依旧在北海,离金滩蛮近的。
值得庆幸的是,有两个在贵族高中里的同学和我一起,得到了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一男一女,是双胞胎,哥哥叫左赋辉,妹妹叫左芙薇。
他们和我是一类人,都是明星子女。
在大学里,我和芙薇会时常走动,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寝室、一起去图书馆。
她性格腼腆,有点小小的口吃,但因为那张和她的影后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蛋,这点缺憾根本不足以消减男同学对她的迷恋。
而我,依然是众人眼中的女汉子,胸平个小没气质,整天挤进男生堆里谈球赛,生气敲桌子、伤心骂犊子,偶尔还有几个对我颇有好感的男生,但随着和我愈加熟悉,那些情愫都被我的豪放性格所熏染成别的情感。
难得借芙薇的短裙穿一两次,也避不开“穿的危险、长的安全”的事实。我没芙薇长得精致,所以可以胜任衬托品这一职务。
大二,我在芙薇的怂恿下进入了学校艺术社,对我这种没有半点文艺气息的人,这无疑是自讨苦吃。
世事变转总是突然而迅速,一个雨天,社团里加入了一个新成员,
男,美术生,名叫章裴翰......
他推开艺术社的门,看见早已等候多时的我。因为倾盆而下的暴雨,所有社员都回了寝室,剩下我这一专门做苦力的得留在这儿看门。
而最主要的目的是,等他来。
“地中海果蝇,你变了好多。”他一脸和气,两年的时光褪去了他的那份奶气,变得更加成熟了、陌生了。
我开门见山:“别客套了好吗?我托社长叫你来这里,就是要你和我说清楚,你为什么......”
“什么也不用说,”他打断了我的话,声音变得不再清脆,却附上了磁性,“我来这所学校确实是刻意的,确实是冲着你,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样找到你的,也不需要知道这是不是缘分。你只需要放开一切顾虑地和我在一起,因为,这才是正确的决定。”
我的脊背一阵麻酥,虽然早就料及他的心意,但这份直接和勇气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后来的后来,我和他在一起了,没有太多的拖延犹豫,或许是因为那份早已注定的缘分。
我和章裴翰漫步在热闹的步行街上,我的贪吃变瘪了他的钱包,但他依旧毫无怨言地掏着钱带着笑。
他的笑容永远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光是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有时候,我还会伸手捏捏他的梨涡。
我们的大学是半封闭管理,周一到周四要签到刷卡,周五下午三点之后便成了“出狱”的时刻。
章裴翰是学美术的文艺青年,三点后不能放假,但他总是为了贪玩的我而请假。
他说,他喜欢贪玩的我,而我说,我喜欢故作勇敢的他。
左芙薇时常取笑我们:“你们啊,哪里像对情侣,分明就是两个在玩过家家的孩子。”
我欣然接受,孩子也有孩子的自在,过家家也有过家家的浪漫,两个人开心最好。
和他交往的两个月中,我见识到了未曾预想到的恋爱方式。
没有去电影院看爱情片的温馨,却有在银滩上捉沙蟹的乐趣;没有天台上仰望星空说誓言的美好,却有屋檐下躲避风雨吃德芙的喜悦;没有游乐园乘过山车时畅快的喊叫,却有郊区公园池塘划竹筏的清逸。
我平生第一句誓言,是为他而立。
我们共同发誓,每年的今天,我们都会来到银滩上那棵最高的椰树旁相会,无论是否分手。
我平生第一次看日出,是在他的陪伴之下。
赤阳用漫长的五分钟时间钻出了橙黄色的积云,画面太美,他突然问我:“看见今天的第一缕阳光,会不会感到一种特殊的温暖?”
“有吧...但我觉得,更特殊的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比阳光更温暖......”我被他的光芒所击溃,所以没过大脑地说出了一句绝对不符合我性格的话。
我连忙闭紧了嘴,仿佛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
他笑出了声,潜意识地抬起手,搂住了我。
他的怀抱,远比阳光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