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记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锻炉里被烈火焚烧着的铠甲半成品。
练海川嘱咐段记看好炉子,一有变化就叫他后,自己便回房呼呼大睡。段记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两天两夜。
经过疲劳和热气熏烤的双重折磨后,他麻木的眼皮像是不存在了一样,每当两眼干涩到发痛,也只是条件反射的翻下白眼。
一个太监忽然来到栅栏门前,朗声嚷道:“陛下有旨,宣皇家工匠练海川上殿。”
练海川从房里冲出来时,还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他先是匆忙回应一声“练海川遵旨”,又对段记说:“我去去就回。如果有什么异样,就先把火吹旺些。”
练海川这一走,弄得段记很慌。这下他连挤下眼都不敢了,宁可瞪出血,眼睛也不再离开锻炉一瞬。
可练海川前脚刚走,炉火便渐渐的熄灭了。
段记立马猛踩风箱,火焰噗的一下涌了起来。
但火苗在炉里晃了只三晃,就又灭了。
如此反复几次,记得段记直想往炉子里倒灯油。
“段家小子,别再费劲了。”沉寂了良久的火灵说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是罗刹诡鸫在作怪,它死前应该是吸收了某种火系灵兽的能力,现在死了也在本能的跟你捣乱。只靠这些凡火是制不住它的。就让我来跟它赌一把。”
“火灵前辈,这可是我人生大事,您怎么还有心思游戏?”段记焦急的问。
“怕什么!我赌的是它复制来的火系能力,到底能不能承受下我的火焰!”
火灵谈话间,竟又占据了段记的身体。似乎她对此变得愈发熟练。
她催动自己的来自地脉中的灵火猛烧那铠甲。
然而,她的火焰也被罗刹诡鸫的遗骸吸收,就像是杯水汇入汪洋般,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看你能坚持多久!”
火灵随意的一击没讨到便宜,像是不甘心似的,疯狂加大火力。仅仅十几秒内,火炉融化了。紧接着,大火蔓延。仅仅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四间房子全烧了起来。
“前辈,住手啊!”
段记努力想阻止,可火灵根本不搭理他,他的精神力量也不足以撼动火灵半分。
就在段记周身也开始出现了烧伤的时候,铠甲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红光。火灵见了才微微一笑,将手一挥,收回了火焰。
尽管如此,四周剩下的仍然只有些残垣断壁了。
“火灵前辈……”
段记见事态突然归于平静,十分纳闷,正想问话,却被火灵打断。
“总是叫我火灵前辈、火灵前辈的,啰嗦死了。”火灵带这些愠气,不耐烦的说道。
“那您说我该如何称呼?”
火灵沉寂了半晌,竟有些羞涩的开口道:“段天穹与我初见之时,得知我天生地长没有名字。他见我红衣红发就擅自给我起了名字叫赤姬。仔细想想,是个挺庸俗的名字不是吗?但也好过没有,既然是你父亲起的,你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吧。”
“是,赤姬。”段记叫得很是不好意思。
他生长在贫民窟,从事各行各业的底层人员他难免接触过,其中自然也是少不了娼妇。而不少娼妇为了方便揽客,特意给自己的花名里加个什么“姬”、“卿”之类的字眼,来显得出众。现在一听火灵会启用这么个名字,加上她那火辣的样貌,段记难免会想入非非。
“先不提这些小事。”赤姬说,“总之,从这家伙遗留的精魄残魂上我能感到它已经顺服了。不,应该说更像是妥协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段记问。
“当然。这只罗刹诡鸫死前得来的火系能力比我还是要差的远。如果它跟我硬拼到底,它的残魂将消耗殆尽。它在这世上也将不复存在。所以,罗刹诡鸫选择了放弃了之前的力量,复制我的力量作为替代。可它想不到的是,老娘的力量岂是它能掌控的。所以,它被我反将了一军,成了我的仆从。当然,因为如今你我一体,你也就可以随意使用它的力量。去吧,试试那铠甲。”
段记见原本的锻炉变成了一摊灰烬。但灰烬下面,那夺目的红光还在闪烁着。
他扒拉开灰烬堆。一套有着优美曲线的鲜红盔甲现了出来。
这是一套由锁子甲和板甲搭配成的复合型铠甲。因为罗刹诡鸫吸收了赤姬力量的缘故,整套甲胄通体成赤红色,但罗刹诡鸫的很多特征还是保留了下来。
头盔的护面甲是类似鸟喙的形状,顶端也有翎毛。而厚实的胫甲和肩甲的形状也都像是鸟羽。关节处露出的锁子甲的每一个环套皆是罗刹诡鸫的鳞片形状。胸腹甲的部分由六条长长的、隔条交织的轻薄的板甲组成,既像极了它的肋骨,又能给穿戴者提供很好的可动性。此外,就连护手甲、护足甲也被做成了鸟爪般尖锐的形状。
段记抱着这套铠甲,心里百感交集,真切的对赤姬说道:“赤姬前辈今日赐段记这套宝甲,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愿……”
赤姬意味深长的哼笑了一声打断了他
“小段记,你难道以为我是为了你吗?只是给我几乎无尽的生涯找些乐子罢了。强化个凡人什么的,都是让着无聊的世间增加些戏剧性而已!”赤姬高傲的说道。“只不过……”
赤姬突然压低了声音,段记听得含糊。
“只不过,也要找个不那么讨人嫌的凡人。”她这样说道。
正在段记对着铠甲沾沾自喜时,练海川和一众宫人,一个个抬着水桶赶来了。
“记儿!怎么走水了?!你没受伤吧?”练海川问。
段记点点头,说:“师父,锻炉虽然毁了,但歪打正着,反而造好了这铠甲”
练海川见到铠甲的样子,纳闷道:“咦?怎么和我规划的样子不大一样?像是蕴含了某种火系的灵力?”
段记正准备将火灵赤姬的事告诉他,却听赤姬在脑内说道:“这人身上疑点重重,先别告诉他我的事,不然盔甲你就别想用了。”
段记听了甚是为难,踌躇了一阵,才改口谎称:盔甲的火焰之力可能是死前复制来的。练海川听了倒也没有质疑。
“好啊。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不断的磨合、摸索这铠甲的潜力。大事已毕,你我都该上路了。”
段记听了一惊,问:“师父,您要去哪?”
练海川正色道:“刚才陛下宣我不为别的。前线吃紧,我要虽后继部队前去支援。”
段记听说和师父重逢不久又要分别,一时间悲从中来,不住的留下两行热泪。
“哭什么,我去了也是当工匠,又不是拼命。”
练海川说着,掏出一个镶嵌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琥珀的紫铜镯子来,接着说道:“为师送你个临别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