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生存智慧】
哗啦一声，池子水面被破开，上面顿时发出阵阵惊叹，皇甫峥被白发内侍救了回来，身体落在他的膝盖上。
「救得回来吗？」皇太后脸色阴沉，周围已经没有人敢站着了，全部跪在地上。
内侍伸出两根手指搭在皇甫峥的颈部脉搏试了下，说道：「气息很微弱，老奴只能勉力一试。」
「无妨，你放手救治吧。」皇太后没有说什么务必要救回来之类的话，死人她这一生经历的不少，哪怕是至亲死在她面前也经历过好几次，一个皇孙的死，她承受得起。
但是她心里生出了一种失望，刚才哪怕是她这样眼神不太好的人，依然觉察出了这名皇孙并不是自己跌落池子里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事实，这令她感到了极度的失望。
不想是一回事，还情有可原，或是明哲保身，或是其他。不敢却是另一回事，说明皇家子弟到了这一辈，气数要尽了，连勇气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制霸天下。
「咳咳……」皇甫峥在内侍的内力催吐中，终于吐出了大量的水，起死回生了，顿时现场的气氛松动了一些。
在场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松了口气，如果今天这个皇孙死了，而且是在皇太后眼皮子底下死的，那绝对有很多人要倒大霉的，或许明太子之类的人不会有什么事，但绝对会死一大片人。
现在这个皇孙活下来了，那么死的人就会少很多，但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陪葬！
「将这孩子带回哀家的宫中，调理几日再让他回去。」皇太后对内侍说道。
「喏！」白发白眉的内侍抱起仍然半昏迷的皇甫峥离开了荷花池旁。
随后，皇太后的雷霆手段下来了，当天宴席值勤的一干内侍宫女全部杖毙，这些人多半是皇后宫中派来的。在场的所有皇子皇孙闭门思过三日，明太子则禁足一月。
消息传到前殿，顿时令皇后的生辰宴席鸦雀无声，皇帝得知后也是雷霆大怒，当众斥责了皇后几句，随后自行离去，令皇后颜面扫地。
皇太后宫中，一名老宫女正在照顾皇甫峥，房间里点着燃香。
「怎么样，孩子醒了吗？」皇太后依旧是在白发内侍的搀扶下走进了屋里。
「太后，峥皇子已经醒了，就是人有些犯浑，一直睁着眼不说话。」老宫女说道。
皇太后脸色一变，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皇孙是废了，虽然勉强救回来了，却成了痴傻之辈，虽然皇家养得起废物，但终究会被人诟病。
挥手让老宫女退下，自己亲自坐到床前，看着正睁着眼看着她的皇孙，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脸颊，发现他身体十分瘦弱，有种长期忍饥挨饿的症状。
「卫公公，难道我皇家已穷困至此，连自己的子孙都吃不上饱饭了吗？」皇太后有些意难平地问道。
白发内侍正是救起皇甫峥的那位公公，闻言说道：「峥皇子乃前贵妃之子。」
「原来如此……」皇太后合上了眼睛，心里明白了，又是后宫争斗的恶果。进入皇宫的女人逃脱不了这一点，一旦争宠上位失败，子女则往往鸡犬不如，甚至连活命都做不到。
这样的事她管不了，不可能杜绝的，自己也是一步步踩着其他妃嫔的尸骨上位的，她没有理由去要求后宫和睦共处，况且后宫严格来说是皇帝的家事，哪怕她是皇帝的母亲，也不能肆无忌惮。
「就让他在这里多留几日，好好让他吃饱。」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少年的声音。
「皇祖母留步……」皇甫峥挣扎着要起身，却失败了。
皇太后略微有些惊讶，伸手示意他不用起来，问道：「孩子，你受苦了，身体好些了吗？」她并不是个喜欢含饴弄孙的妇人，长年居于上位和曾经传奇一般的人生让她在很多人心中，尤其是在孙儿一辈心中都是需要仰视的传奇人物。
没有几个孙辈敢在她面前盯着她说出完整的话，现在有了一个，只是不知道是勇气，还是无知无畏。
「孙儿已经没事了，多谢皇祖母出手相救，孙儿感激不尽。」皇甫峥努力的样子让皇太后很是感慨，小小人儿，失去了母亲的照拂，在宫里连饭都吃不饱，现在连性命都差点丢掉，顿时激发起了皇太后难得的母性一面。
「说什么傻话，孩子，告诉祖母，是谁将你推下池子的？祖母一定为你出头，绝不饶他！」皇太后双眼眯了起来，义正严词地说道。
皇甫峥胸中顿时一口怨气难消，脸色都憋红了，正要说出是明太子的时候，却忽然脑子清明了下来。
他心中迅速推敲自己如果真的告状说出是明太子，自己会得到什么结果。
明太子是皇后之子，又是太子身份，自己呢？不过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之子，而且并不受皇帝喜爱，更是无权无势。
皇太后会因为自己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分量的皇子去惩罚太子，甚至剥夺太子的身份吗？绝不可能！
他深知自己眼前这位名义上是他皇祖母的女子，实际上是一个皇族的传奇人物，绝不会做出如此不成熟的举动。
因为善良，所以要打抱不平，伸张正义的做法不是皇族人的所作所为，只有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才会发生这一幕。
想通了这点，皇甫峥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了，他要尽量为自己争取丰厚的回报，于是他在皇太后审视的目光中，开口说道：「祖母，并没有任何人推我，是孙儿自己失足跌落进池子的。」
气氛一时间很诡异，皇太后原本眯起来的双眼睁开了，无比雪亮，盯着皇甫峥，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仿佛要将他的心肝脾肺肾都看得一清二楚。
旁边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白发内侍同样抬起头，眼中精芒跳动，盯着皇甫峥，心里却有着惊涛骇浪：「这个孩子……不简单……」
皇太后很确信，在将皇甫峥带回自己宫里的时候，除了自己最信任的几个下人，并无其他人见过他，不存在别人教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只能是这个孩子自己想到的答案。
他真的不知道是别人推他下去的吗？不！
他真的不恨那个推他下去的人吗？不！
那么他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说谎」？
「是谁教你这么说的？」皇太后脸色生寒地问道。
「并无他人，孙儿说的是实情，确实是孙儿自己跌落池子里的，不关太子哥哥的事。」这一次，皇甫峥明确强调了明太子，皇太后和旁边的内侍都瞬间明白了。
这孩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几乎是在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知道谁是凶手，但他为了顾全大局，同时也知道强行去追求公平和正义是得不偿失的，所以愿意自己承受委屈。如此一来，皇太后总会因为他的懂事而觉得想要补偿他，这便是少年真正想要的。
「说吧，你想要什么？」皇太后显得有些冷冰冰的，不再那么亲热了，或许是因为知晓了皇甫峥利用了她想要弥补的心理，所以觉得不快。
皇甫峥这次没有客气了，直接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榻上，头低下，说道：「恳请皇祖母准许这位公公教我练武。」
皇太后和内侍再次一愣，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不过很快，两人都笑了笑。
「为什么要学武？」皇太后又绷着脸问道。
皇甫峥抬起头，看看皇太后，又看了看旁边的内侍公公，哽咽着说道：「孙儿只想有一份自保之力。」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皇太后，也让她的母性再次爆发出来，看着跪在那里的瘦弱小人，她不再怀疑这个孩子的那些鬼心思了。一句只想靠着习武自保就让她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孩子虽有心机，却只为自保，这是一份朴素至极的诉求。
「好，祖母这里同意了，但想让卫公公教你武功，还需要得到他的认可，你要自己努力。如果卫公公同意收你为弟子，你便留在此地住下，直到你十六岁成年再出宫。如果卫公公不同意收你为弟子，祖母会为你另寻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传授你武功，但不能住在这里，如何？」皇太后说道。
「多谢皇祖母！」皇甫峥再次拜谢皇太后，同时又朝白发内侍拜了拜。
「殿下折煞老奴了。」身为大内供奉的卫玄机连忙让开不敢受皇甫峥这一拜，虽然他的身份比起很多皇子皇孙都要高贵，但明面上依然是皇家之奴，不可欺主。
「卫公公，这一拜不为身份，只为救命之恩！」说完，再次一拜，这一次，就连皇太后也没有觉得不妥，卫玄机也没有再让，心里却对这位大难不死的小皇子有了更高的评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