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四月 南京
明媚的阳光洒在庭院里,播下让人慵懒却又萌动的春情。弦声逝水,洞箫呜咽,婀娜的柳腰一折到地,秀气的舞娘荡开水袖罗裙,时不时冲着客人路出甜美羞涩的笑容。
柳儿温顺的依偎在客人怀里,任由客人的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她认真听着客人谈论。
客人谈论的是《黑书纪年》。
自晋时竹书纪年出土,重订上古史话,引起士林轩然以来,万历年间出世的黑书再次刷新了士林的史观。黑书出土后也同竹书一样列为禁书,被官家删减篡改的面目全非,市面上流传的往往以讹传讹,却也更让好事者欲罢不能,总想一探真伪。
两位客人一人黑衫一人白衫,黑的肃穆深沉,白的儒雅怡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同于往日里常见的夫子书生的轩昂义气。
“可叹北国沦丧,多少无辜百姓裹了胡人的刀锋。”黑衣客人讲了好些口舌,柳儿虽然听得入神却也没忘了本职,一等客人停了话,也懂得用皮杯含了上好的狮峰龙井给客人润喉。
客人笑纳了柳儿香唇渡来的茶水又继续说:“王导打着司马氏的大旗制衡南北,遂辅佐司马睿据有江表,与北国划江而治。你我今日所见十里秦淮曲曲折折,金陵城山衔水绕,皆是这位王相公的手笔。所谓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若想要一览王茂弘之智计,但看你我脚下这南京城便是。”
另一位客人接着说道:“南京城的道路修的曲折往复,虽然没有北京四四方方的大气堂皇,却让人摸不透虚实,看不透深浅,确实与王导为人行事相类。”
客人说着柳儿听不太懂的话,却让柳儿更加的倾慕了,娇柔的身子便似化在了客人的怀里斟酒奉茶。
“八王之乱后,高句丽占据了半个平州,三千里江山从此不复为中国土地呀!”客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捏拿着柳儿大腿上最丰腴处,所谓羊脂白玉不过如是,更何况其丰腴温润处又非世间玉石可以比拟。
另一位白衣客人押一口清茶,不疾不徐的品评着说:“自从箕子朝鲜立国,到沦于高句丽,足有一千三百年。司马懿当初不该在辽东屠城,辽东军民为之一空,积祸于五十年之后。”
黑衣客人抚着柳儿的柔弱无骨的素手说道:“其实那时候云贵也丢了,也是丢了整整一千年,只不过大明朝又把云南贵州收复了而已。”这说的却是西南裂土为南诏国、大理国的故事。
柳儿听的直眨眼,心中暗自想:‘原来云南和贵州有一千年不是中国的土地呢。’却又听两位客人品评起晋末的人物来。
白衣客人笑着摇头:“螳螂捕蝉司马越,黄雀在后琅琊王,却不过是只为门户私计,最终为石勒做了嫁衣。说起这位石勒,他从奴隶一步步往上走,最后坐龙椅当皇帝,谁说寒门不能出贵子?”
黑衣客人笑起来:“不错,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流氓的能当皇帝,奴隶能当皇帝,乞丐能当皇帝,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不了什么。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客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手把玩着手里一团柔软事物,在耳边声声娇呼里,生生将柔嫩的面团搓成了挺翘的软玉。
柳儿插嘴问道:“流氓说的是刘邦,奴隶说的是石勒,那乞丐说的是?”
白衣客人哈哈大笑:“说的就是那位开局一个碗,江山全靠打。”这又是暗喻朱元璋曾经沦落到拿着碗四处乞讨,最终打下大明江山的传奇故事。
黑衣客人伸手一拍怀中美人的小屁股说:“还不给先生奉茶?”
柳儿娇呼一声,挺直柳腰站起身来,伸出一双素手奉了茶杯,袅袅婷婷的跪倒在白衣客人的座前,低声细语说:“请先生喝茶。”
白衣客人接过茶杯,轻轻吹了两口气,也不忙喝,他开口和面前跪着的柳儿调笑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柳小姐你这自己取的名字可是传遍了秦淮河两岸,这几日远近的青楼瓦舍都说出了一个风情别致的妖娆美人呢。”
柳儿微微一笑,她反问道:“那先生看柳儿如何呢?”柔柔的絮语声听着让人仿佛饮下了一杯新酿的梨花酒。
白衣客人旋即哈哈一笑道:“我见你眉色如望远山。”这却又是文君故事了。
黑衣客人也笑了,他伸手招了柳儿坐会自己腿上,又继续刚刚的话题:“开局一个碗,结局别是一根绳就不错了。”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声长叹:“五胡乱华,衣冠南渡,百姓都沦为了胡人刀下鬼。那时祖逖一没兵,二没钱,三没粮,四没兵器,五没地盘,只讨了一份北伐的大义名分,就渡江北上抗击胡虏,意图收复中原,真是我辈风标。”
白衣客人以茶代酒敬了一杯说:“君上何必自谦?若论只手挽这天倾,君上未必不如祖士雅。”
黑衣客人闻言大笑,笑声回荡再明媚的庭院里,搅乱了慵懒的春情,桃花灼灼,美人膝上横卧,更有上好的龙井煮沸了腾起茶香袅袅扑鼻而来,客人的笑意越发肆意而忘形。
遥遥千载之前,也有人同样如此仰天长笑。那人披着一身漆黑玄甲,目之恍若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