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这幕后之人是如何手眼通天,她姜瑜都要和他斗个天翻地覆!
重活一世,她定然不会辜负上天给她的这个机会,她的家人还有汴国,所有的一切她姜瑜都要护得好好的——
深吸一口气,姜瑜抬头看向厅中那群不期而至的宾客,大多是来看戏的,故作悲伤的表情之下都掩着窃喜的目光。
也是,威武将军府这些年来荣宠长盛,祖辈世代都是武将,父辈中有威武大将军那样累世功勋的活招牌,后有大哥这样连战告捷的后起之秀,整个京城也就他们最打眼了。
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多少人在暗地里咂摸着,这威武将军府多久便会从那高台坠下,毕竟声名这种东西福祸相依,被捧的越高摔得也就越惨。
这不就被他们等到了吗?世人大多都是这样,喜欢在自己昔日只能高高仰望的人落魄之时,重重的跺上一脚。
不为什么,就是想看看明珠蒙尘,鸿雁落灰。
姜瑜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厅中众人,泛青的眼底都是不屑,甩了甩衣袍,一个灵活的翻滚竟然跳到了那青木棺椁之上,同时掏出了她随身佩戴的短剑,重重刺向了身下紧闭的闷青色棺盖——
“姜家大小姐,你这是何意?!”从前线护送回尸棺的士兵眼神骤然一凝,以最快的速度拔出长剑冲向了她的身前,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刺骨寒光,耳畔兵戈交响叮当之间,那柄长剑抵住了姜瑜短剑下刺之势。
大家晃过神来才发现,这传闻中不羁的将军府嫡小姐,刚刚居然要剖开她亲哥的棺椁——
天哪,她难道是要让自己的哥哥死后也不得安息吗?!此番举动简直是太惊世骇俗了!
众人的眼神就像是聚光灯一样,集中在了姜瑜身上,可她却丝毫未曾躲闪,也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手中的短剑被她再附上了两分真气暗暗用劲,却丝毫不能再下刺半分。
姜瑜勾唇一笑,这些人真是看得起他们将军府,现下就连送棺的随从也提前换成了内功深厚的高手。
短剑一甩,她从青木棺椁之上翻身而下,而那拔剑的士兵也收兵后退,刻意压低的帽檐将他的面容半隐在黑暗之中,堪堪露出锋利的下颚,要是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那人耳后连着下颚有一道深深的陈年疤痕,隐隐泛白。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这棺木之中,到底是不是我大哥的尸体罢了。”
“这厚厚的棺木盖着,又不肯让我们看看,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我大哥?”
姜瑜语调婉转,意有所指的看向那士兵,凤眸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而后足下轻灵,速度极快的逼近那退至门边的士兵,天青色的裙角翻飞之间尽显英姿飒爽,竟有几分江湖侠客的风情。
“姜家大小姐请自重,并非是属下不肯让小姐认亲,而是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拾得小将军尸身之时他早被折磨的血肉翻飞,不成人形.......”
“唯恐惊着在场的各位贵人,这才盖棺扶灵,不敢亵渎。”那士兵似是有些无措的说道,言语间却无懈可击。
一时之间,厅内众人皆是议论纷纷,这人说的也挺有道理的,若是逝者遗容骇人不予开棺实属合理,将军府的大小姐也真是太不懂事了吧,居然因为这样的无端猜测就大闹自己嫡亲哥哥的灵堂。
而身前的姜瑜则是面色转冷,眼底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好一个不敢亵渎——
不过是他们拿来搪塞世人的借口罢了,有了前世的记忆,姜瑜明白,这时的大哥,根本就还没死!而是被他们送去了敌国北夏,成为了一名苦寒奴隶。
这棺中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大哥!
“若是,本小姐我偏要看看呢?”
姜瑜体内气息一转,飞身后撤坐在了那堂中的棺椁之上,青色的衣玦翻腾之间不羁之色尽显。众人观此皆是不禁腹诽,这将军府大小姐真是像极了那江湖上的游侠儿,一点规矩都没有。
却见她单脚翘起,露出那被长靴包裹的健美长腿,手中不时的把玩着之前的那柄游龙短刃,眼光如同刀剑般锐利直直的看向那角落中的士兵。
“我威武将军府满门忠烈,祖辈之中男儿战死沙场者不尽其数,幼年间我目送太祖父扶灵之时,他早已被敌人刺得肠穿肚烂,面皮溃散,而我门中却无一人面有怯意,皆是坦坦荡荡——”
“都是为国尽忠,何谈亵渎一说?”
“若是堂内宾客不忍其视的话,大可以独留我一人,掩门一观,何至于如此遮遮掩掩,莫不是有什么亏心事怕被揭发?”
语罢,姜瑜收回落在士兵身上的目光,意有所指的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
“这........”,那门口士兵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心中暗道不妙,这将军府大小姐这一番话把他逼到了风口浪尖,要是自己不同意她开棺验尸的话,岂不是坐实了此事有鬼?
可要是真就任由她胡来的话,只怕那位大人交代的差事就要砸在他手里了。
正当那士兵踌躇不定之间,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响,门口飘摇的灵幡也在推搡中被撞倒在地,沾上了泥尘。
“是将军,是威武大将军下朝回来了!”半响,不知何人开口说道。
士兵闻言面色骤然一松,气息肉眼可见的缓了下来,循规蹈矩的给姜瑜行了一个抱拳礼,“逝者已已,还请大小姐不要打扰为好,莫要扰了灵体归堂。”
这威武大将军回来就好办了,估计也能治治这无礼难缠的将军府大小姐,总不能由着她在灵堂之上胡来吧。
眼光装作不经意的瞟向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大小姐,却见她此时竟失魂落魄的盯着门外,眼中的悲伤就像多的就要溢出来。
爹爹,爹爹要回来了吗?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爹爹了,阿瑜,好想爹爹.......
纤纤玉指不经意间握向了短剑刀刃,任凭它割破指腹薄茧渗出鲜血,姜瑜也丝毫未觉,只是死死盯着将军府的那道朱红门槛。
泪,恍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