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大明开国之初,虽然过程亦有曲折,之前兴起的“胡惟庸案”席卷朝野,但在逐渐归于平息之后,久经战乱的贫苦百姓人心思定,大明王朝的统治亦变得更加稳固起来。然而,这时的大明内部固然呈现出一番欣欣向荣之象,但那些被明军赶往大漠的北元贵族可就不那么安定了。
皇宫宫城外
一名温婉女子为一披挂在身将军模样的高大汉子整理了一下行装,眼里满是担忧与不舍。
“好了,王妃,已经系得够紧了,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那男子看出了妻子的异样情绪,故意埋怨似的说道。
这一对在宫门外依依惜别的夫妇,正是三日前奉旨回京的代王朱桂和其王妃徐氏。
“没事的,不过是一些蒙古蛮子寇边犯衅罢了,父皇出于对边关的关切,这才让我立即归去亲自指挥。你且放宽心,不会有大碍的。”朱桂看到妻子仍旧默不作声,只得再度解释了一番。说到这个他心里就多了一团怒火,自己好不容易奉旨回了一次京城,刚刚才安稳过来,本想着陪年迈的父亲好好说说话,没想到这遭瘟的鞑子竟来搅了自己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光,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爷,既然这样,你可不要轻入战阵,做好指挥就好。”徐氏知道丈夫的话并非全是安慰自己的,毕竟如今的大明尚是如日中天,北元之属不过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但她对丈夫的脾性很是担忧,徐氏对丈夫朱桂的火爆脾气知之甚深,虽然他在自己与儿子面前隐藏得很好。
“额,好,都依你,我不上场只作指挥就是了。”朱桂愣了一下,知道自己的性子已被妻子摸得一清二楚,不管之后他会如何行事,现在嘴上定是不住地向徐氏拍着胸脯保证着。
“唉,要不我再去向父皇请求,让我们一家都回去吧?”徐氏既是出于对丈夫的不放心,同时在她心里早就将远在边境的代王府当作了自己的家,所以即便是冒着让皇帝不喜的代价,她也想着随丈夫带着孩子一同回去。
“王妃,这可不行。”徐氏的话音刚落,朱桂神色一肃,说道:“经过与父皇这三天的谈话,我依稀猜测到,父皇对于我们的这个儿子如此关切的原因。太子哥哥去年不幸薨逝,一年之后我儿就降生了。这不过就是一个巧合,但父皇却认为这两者之间有着某种关联。”在朱桂的猜测中,可能是父亲朱元璋至今仍沉溺在太子意外薨逝的悲痛中,这时他降生的儿子——朱逊煓,便刚好给了父亲一种自欺欺人般的亲情慰藉。当然起初他是很难相信自己的推测,因为在他心目中,父亲朱元璋作为大明的开国皇帝,是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伟丈夫,现在怎会变得这般脆弱?但当他想到父亲如今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而就在不久之前一直寄予厚望的太子哥哥又撒手人寰,这对自己的父亲造成了多大的创伤?
因此,回想着满脸皱纹的父亲,朱桂两眼通红地对妻子说:“父皇年纪大了,我不能时常在他身旁侍奉,就只有你为我尽孝了。”他想了很多,但没有对妻子说,因为他知道,如此说的话,一向明事理的王妃会理解的。
“好,臣妾定不负王爷所托。”果然徐氏没有再说些什么,俯身一礼说道。
朱桂笑着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等待自己许久的亲兵队伍,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最后向妻子嘱托道:“对了,在京师别忘了多去魏国公府看看,若有要事不便找父皇,就去找徐家大兄。不论如何,能帮之处他们也是不吝举手之劳的。”
“嗯,我记下了。”徐氏点了点头,她本就是魏国公府前代魏国公、被追封为中山王的徐达次女,但自她嫁于代王朱桂为妻,加之皇帝对淮西勋贵的打压,她与自己的这个母族就鲜有来往了。勋贵之家与天家相类,自古少有亲情,自从父亲去世后就更是如此。所以她虽然在嘴上应承着丈夫的提醒,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与那形同陌路的“亲人”来往的。
交代好了这一切,思及军情紧急,朱桂尽管心中亦有不舍,可也不能再做盘桓,在道了一声“照顾好儿子”后,便扬鞭驾马疾驰而去,一旁等待已久的亲兵卫队亦是紧随其后,由此带起了阵阵黄沙。
代王妃徐氏站在原地观望了好一会儿,直到扬起的黄沙再度落地之后,才恋恋不舍的回了皇宫。
大明开国之初,对于后宫的相关配置尚不完备,故而并没有考虑到回京探望皇帝的子女的妥善安置之处,于是徐氏也只好带着儿子回到京城里阔别已久的代王府,这里固然有些年久失修,但一两间完好的屋室还是能收拾出来的,母子俩便暂且住了下来。
在皇帝的要求下,每三日代王妃都要带着儿子朱逊煓入宫拜见,为此皇帝朱元璋也特意改变了以往的作风,专门抽出一日时间来陪伴自己的皇孙。
京城的动向牵动着大明各地的心,而皇帝的动向则是牵动着在朝勋贵官员的心,更不要说还是在胡惟庸谋反大案将息的这个时候。因而,皇帝对代王之子的关切便在第一时间传达到了各位朝廷重臣的耳中。额,有人并不知晓?那可能是他还没有明白自己的身份吧……
魏国公府,正厅
公府的厅堂面积不小,但只有三人坐于其中,此时连以往端茶倒水的婢女小厮也被轰了出去,由此可见这三人定是准备商量着什么机密之事。
“大哥,你叫我们过来,可是为了代王一家回京一事?”坐于首位的魁梧男子闭目养神,且坐于一侧相貌平庸的男子似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手指,二人均没有开口的迹象。故而坐于下首另一侧的年轻男子终是耐不住枯坐,率先开口说道。
“哦,增寿,你也听说了此事?”听了弟弟的疑问,一直呈闭目养神之态的男子睁开眼睛轻皱眉头地说道。说完便站起身来,双目直视着弟弟。坐着的时候尚还看不出来,站起来才发现,这人的身材极为魁梧,相貌堂堂、不怒自威,直教人初见便觉得又敬又怕。
此人名叫徐辉祖,作为前代魏国公、中山王徐达长子,袭爵为魏国公。坐于下首的两人便是他的弟弟,默不作声的是其二弟徐膺绪,而那率先发声的即是其四弟徐增寿。
“额,是,大哥。”徐增寿在和大哥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吞吞吐吐地说道。
徐辉祖对于弟弟的这副姿态很是不满,于是继续问道:“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小弟以为,代王妃是从我们公府出去的,若是大哥允许,小弟愿意去代王府询问一二。”徐增寿试探性的建议道,其心中也不乏对此事的好奇。
“哼,愚蠢!”徐辉祖对于他的建议如此评判道。
徐增寿因此闹了一个大红脸,但因不敢与兄长辩驳,只能闷闷地坐在座位上不再言语。
“因胡惟庸卷起的大案才平息下来几天,你们难道就忘了如今京师朝局之中的波云诡谲了吗?不论代王一家回京为何,是否牵涉胡惟庸案,为公府、为家族计,我们都不能这么凑上去,知道吗?”徐辉祖虽然是以告诫两个弟弟的口吻述说的,但话里话外针对的人就不言自明了。
徐增寿“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了兄长,可是一直如同局外人的二弟徐膺绪此时却不再沉默,说出了一句似乎与刚才的事情没有太多关联的事情。
“大哥,小妹回来了,我听闻他们住的代王府年久失修,是不是可以派些人送点需要的东西过去?”
“二哥……”徐增寿看向突然发言的二哥,担心他也如自己一样,受到兄长的斥责。
可是事实没有像他想得那般发展,对于二弟徐膺绪的建议,徐辉祖沉吟片刻,道:“也好,毕竟是自家妹子,虽然陛下会有安排,但我们终要尽些力。老二你辛苦些,去办吧。”
“是。”徐膺绪起身应道,没有在意四弟有些傻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