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最近钱想总带着酒肉来到台站,都是逢着甄台在台站的时候。我做好菜,还有定位科值班的,三人慢慢地喝。三次过后,我明白了,钱想有求于甄台。果然,他求甄台帮他儿子入学。原来钱多在亥市第二高中上学,现在想去第一高中,两个高中都是本市重点高中,没有好坏的分别,有人还认为二高中好过一高中。何必花钱求人换学校?我很纳闷。
事出有因。钱多恋上本班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同时被外班的一个大个子男生恋着,大个子认为钱多在挖自己的墙脚,在校外揍了钱多几拳。钱多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手,可是钱多有几个狐朋狗友,几个人合着伙把大个子教训了一顿。没想到大个子也有一群赖友。两伙人接连发生几次冲突,上个月两伙人约定在河边决斗。到了现场一看对面就三个人,钱多觉得自己的胜算面很大,把人聚齐了靠近向对方叫阵。可是大个子大喊一声,钱多等人傻眼了,四周的土坎下、树丛中突然冒出来二十多人,人人手中掐着一根短棒子。自己阵营的九个人被圈住了,包围圈在逐渐地缩小。钱多身后的人一看要吃亏,扭头就跑。大个子高喊:“任何人都可以放走,一定把那个矮粗胖逮住,往死里打!”这话可不是假的,这些孩子那是真打呀。钱多急了,掏出兜里准备好的刀子直奔面前的三个人,一刀就捅进大个子的腰部,又接连划伤靠上来的两个同伙,夏季身上衣物少,三个人鲜血直流,这下子把对方全镇住,钱多逃出了包围圈。大个子的爸爸是个头面人物,把学校和钱多一伙全告了,警察介入打群架事件。还好被刀子伤的人并无大碍,警察令钱多赔偿医药费、补课费等,第二高中开除了钱多。
甄台的高中同学在第一高中任副校长,他说:“甄台,孩子哪怕是成绩不好不够入一高的资格都好说,可这是二高开除的学生,还是因为拿刀子捅人被开除的凶手,实在是不好办啊。”甄台说:“我知道不好办,才来找你的。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就靠老同学了。我在台站的情况你也了解,我要先帮他,他才肯帮助我的,我太难了。”钱多在私人高中旁听两个月以后,甄台真的把钱多弄进了第一高中。钱想特别激动,“甄台,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没有说的。”
钱想两口子比我有文化,可是他们教育子女的做法我不赞同。钱多这孩子自小就在塌陷台玩,专门薅茄子秧摞黄瓜蔓追鸡撵狗的,郑师傅劝阻他,他一石头就砸过去。钱想的老婆说:“我儿子不出息人罢了,出息人就是人中之杰。”从小看到大,好好一个孩子被父母教坏了。
我更不佩服钱想的为人。我为台站买几块厨房用的抹布,他竟然要走两块。一天到晚的低着个头,总是渴望某一天意外的在地面上捡到一笔大钱,他老婆说的太对了,“一对滚珠子眼睛。”整天的到处打听消息,一听见与金钱沾边的事就黏糊上来,苍蝇见到臭肉,轰都轰不走。台站不论是什么事,你问他他准知道。我不占成他的话:“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任何东西应该是你的,你要去争取,甚至要想办法去抢,到手了发现没有用处可以扔掉啊。”乌焦青正好和他相反,总认为这个应该是他的,那个应该是自己的,别人拿走了,他当面不敢分辩,背后总说:“这不应该是他的,是吧——,都明白的。要说应该得的人是我,是吧——,都明白的。我这人就得应该得的,不是我的我碰都不碰一下,是吧——,都明白的。是吧——,老张师傅。”跟我说这些有啥用,我也不能帮助你乌科去抢劫钱科。在这一点上,杨光比乌科强百倍,“今年的优秀,我要!钱想你想要的话,等下一年吧。下一年我绝不插手,今后几年我都不插手,我说话算话,不似你钱想没皮没脸的,更不似你乌科总在心里认定大家伙全欠你的。”可是甄台不同意,杨光想要也得不到台站的优秀。
一天早晨,预兆值班的杨光蹲在地上看着我除草。刘朝阳走上台阶对杨光打招呼,“你妈X的,吃了吗?”杨光回答:“来了朝阳。”我说:“大米粥咸菜条。”刘朝阳快步走到杨光的身后,“你妈X的,对谁有意见?问你话还不搭理我。”杨光的后衣领被拽着,“朝阳,我回话了。”“你妈X的懵谁?”就算是没有回答你,也大可不必动手,我放下锄头跑过去掰开刘朝阳的手,杨光跌坐在地上,“朝阳,小杨回答你了,你没听见吧?”“你妈X的别替他说话,我不聋。”小刘也觉得自己不对,转身走开了。杨光哼唧道:“发什么邪火?”
杨光不知道,我清楚,这是有人在背后说坏话,杨光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阴他。直性子、火爆脾气、没有头脑的刘朝阳自己也不懂得,有人正在把他当枪使。我清楚一二,不是我爱打探消息,是有人跟我说。在台务会上,甄台把今年的台站优秀给了乌焦青,钱想并没有说什么。乌科对刘朝阳说:“这个优秀名额是我为定位科争取到的,我不要就是你的,是吧——,我为啥这样做,你明白的。一年来定位科的工作你没少啊——,是吧——,朝阳。”过了两天,乌科又对刘朝阳说:“钱想说我不要优秀,这优秀就是他的。是吧——,都明白的。看来我的想法实现不了,这个优秀还得我担着,是吧——,决不能落入钱想的手中,是吧——,你明白的,朝阳。”恰好钱想主管的项目刚刚完工,在下个周二的例会散会以后,当着全台站人的面,刘朝阳大喊:“你妈X的钱想用好价钱买的信号电缆不是铜芯的而是铁芯镀铜的,你妈X的他立马换了一双名牌旅游鞋。”钱想一头雾水地说:“朝阳,我招你惹你了,跟我过不去。”乌科赶紧把刘朝阳推离人群,还劝他:“你知道就行了,你说出来了,甄台也不能把钱想如何,你还得罪人,是吧——,都明白的。有一些东西只能埋在自己的心啊——,知道就行了。是吧——,朝阳。优秀我顶着的原因啊——。还有一个,杨光已经向甄台要啊——,是吧——,你明白的。”
事后我问杨光,“小刘拽你衣领子,你怎么不还手?”“五十来岁的人了,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气。我现在被甄台讨厌着、防范着,自己少惹事。跟汪台打过架,再跟刘朝阳打上一架,话好说不好听啊,都是别人的错误?怎么人人全跟你干仗?二缺一总打不起来吧?还有,乌焦青背后总说我:‘杨光这个人特别讲理,还会讲理,是吧——,就是人有点倔,谁都不怕。是吧——,都明白的。’且不说甄台和汪台,钱想和乌焦青始终认为我是他们的头号劲敌。混到这步天地,什么都不再想了,只求进了台站值班的当天无事平安。”
我看啊,杨光的心里有阴影,有点不思进取。?实话实说,自从甄台来了,好像所有人都得过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