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推销，对马晓斌来说，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老板给的底薪是每月六百元，外加百分之三的提成。宿舍里住着好多年轻人，都是男生，女生没人愿意做这份工作的。大家都是一早出去，晚饭的时间才回来，个个晒得黝黑黝黑的。
马晓斌第二天开始了他人生第一份推销员的工作。他向老板预支了一百元，买了几包三五牌香烟，到旧货市场花三十元买了一辆旧自行车，骑起来，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
马晓斌一家一家工地去跑，一次又一次失望。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八月下旬，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八月二十六日这天，马晓斌照常往工地跑。这次他跑得比较远，下午三点钟，来到了临近海口的琼山县府城镇的一家工地。工地的大门是开着的，不时有拉货的汽车进进出出，扬起了满天的尘土。马晓斌用手捂住鼻子，几乎是冲进了工地。
工地面积很大，将来要建成一家海南最大的肉鸽养殖场，在建的是一栋六层的办公大楼。马晓斌来到大门右侧的项目部。还没到项目部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你是哪个单位的？找谁？”
突然有人这样问，他一下愣住了，幸亏马晓斌反应快：“找你们项目部经理。”
“经理不在，出去办事了。”
马晓斌赶紧凑上去递上一根三五牌香烟：“大哥，贵姓？听口音，你是四川人？”
这位大哥接过马晓斌递上的烟：“免贵姓刘，是的，是的，你找经理啥子事嘛？”
马晓斌赶紧麻溜地滑开打火机，给大哥点上香烟。
“我们想承接您们大楼的防盗窗，看您们的办公楼快封顶了。”
“已经来好几家了！”看来这位大哥没有马上赶他走。
“现在流行铝合金门窗，轻便、坚固、不生锈，还很美观，很适合您们这样的办公楼使用。”马晓斌这句话不知已经说了多少遍了。
“我们正需要制作这样的铝合金防盗窗，但也有好几家报价了。”
“也不多我们这一家吧。”马晓斌希望有个机会报价。
“我说了不算，你去公司找项目经理吧。”
“大哥，能告诉我您们公司在哪吗？”
“机场东路五指山大厦七楼。项目经理老梁在开会，你赶过去可能还能碰上他。”
马晓斌谢过这位大哥，直奔五指山大厦。他一个箭步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双脚用力一蹬，“嗖”地一声，冲出了大门。
从工地到五指山大厦，将近十来里路，马晓斌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马晓斌乘电梯到达七楼，一出电梯，对面墙上立着大大的铜字：东海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海南分公司，电梯间两边是玻璃推拉门，门上贴一告示：谢绝推销！马晓斌一看，傻眼了，这咋办？他在电梯间转悠着，可总不能这样转悠啊！
“进去吗，人家肯定拒绝你，不进去吗，等会有人出来，更被人家怀疑。”马晓斌的头上直冒汗。
急中生计，马晓斌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姓刘的大哥，说过项目经理姓梁。
“我就说找梁经理，是工地上刘大哥介绍来见的，如果问有什么事，我就说给他送材料，如果再问，送什么材料或者帮忙转交，我就说，需要当面交给他。”马晓斌想好了对策，胆子大起来了，底气也足了一些。想好了，他推开了公司的玻璃门。
“先生，你好！请问你找哪位？”前台工作人员很机械地问。
“找府城养鸽场项目的梁经理。”
“他在开会。你找他什么事？”
“项目部老刘叫我给他送份材料。”
“是刘波，刘工吗？”
“是。”马晓斌口是心非地答道。
“你把材料给我，我等会拿给他。”
“好是好，但是有些问题我要当面给他解释，不然会耽误工期。”马晓斌这会头脑更灵活了。
“哦，那你到会客室等一会吧，他们应该很快就开完了。”
马晓斌在会客室坐定，紧张的心才稍微松缓下来。可又一个问题难倒了他：“等会梁经理出来，我不认识他怎么办？岂不是露了马脚！”
刚刚才松缓下来的心，又紧张起来了。他想：“还是走吧，说自己还有事，明天再给他送到工地上去。可他又想，不行，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前功尽弃，学费还没着落呢！”
马晓斌正在犹豫着，突然听到门外大厅有人喊梁经理：
“梁经理，你回不回府城的工地啊？”
“现在就回去。”
“我搭一下您的便车，可以吗？”
“可以。”
马晓斌探头看到了梁经理：个子矮胖，一脸的络腮胡，还挺着一个圆圆的啤酒肚，人看起来比较和善。
马晓斌赶紧过去打招呼：“梁经理，您好！我是鲲鹏公司的小马，这是我的名片。”
“你好，找我什么事？”
“我刚到您们的工地去过了，知道您们现在需要安装铝合金门窗，想提供我们公司的材料和报价供您们参考。”
“我要回工地了，材料给我，需要再联系你。”
“你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
“没时间，我现在就要回工地。”
“那我陪您一起下楼，顺便做个介绍吧。”
“也可以，走吧！”
马晓斌随梁经理和他的同事一起乘电梯下楼。电梯里，马晓斌随口就问：“梁经理是哪里人？”
“江苏人。”
“江、浙人，都很会做生意啊。我是S（省）人。”马晓斌有点恭维的味道。
“哦，我的爱人是你们林源县人。”
“那我们算半个老乡了。”马晓斌在套近乎，但还算顺理成章。
马晓斌借陪梁经理下楼的机会，与梁经理相互认识了。梁经理知道了马晓斌是一个打暑假工的大学生，了解了他目前的经历，很是理解一个寒门学子的辛苦。在与马晓斌道别时说：“小马，你明天上午过来，我给你办公楼的窗户平面图，你们公司报个总价，要尽快。”
离开五指山大厦，太阳已经西斜，下班的人流开始多起来，公交车站挤满了人。马晓斌骑着那辆破旧自行车，沐浴着夕阳的余晖，消失在人群的滚滚洪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