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她不会。”
她不会是什么意思?
是不会因金济恒处罚云裕?还是不会理会金济恒失踪一事?
云裕说的这么坚定,似乎他能控制住一切似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金济恒亲手打翻,不可能!云裕不过就是个商人,而且还被抄了家,现在他仅有的积蓄也只有一间包子铺而已,他控制宫中局面这种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就算是没有太后,福泰也会来找他,现在他只希望福泰能来的快一些,因为若是太后找他的话,云裕一定会因绑架了他而下狱,弄不好还会落得一死,若是福泰来找他,云裕便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唉!他一个受害者处处为施暴者着想,当真是善良的过了头!
至于他方才要给云裕说亲,其实不是随口一说,而是认真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子羡................”
就在他和云裕在床榻上意乱情迷之时,他看到了云裕小腹上的伤疤,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他与云裕最初的相识并不是在晟朝的杂货铺里,而是在金国,在那条狭窄肮脏且又充斥着腥恶血味的殁落街。
金国外城有一个街,因离乱坟岗太近,人们避而远之,渐渐的成了一条荒街,在那待着的人都是大多都是一些没有照身贴的偷渡者或是逃荒的难民,还有一些是背着人命官司躲衙门搜查的人。
总之在那条街上生活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金济恒年幼时与宫人走散,误入了殁落街,年幼的金济恒生的可爱软糯,就像是粉团捏出的小仙童,又穿着华贵耀眼的衣裳,往脏乱的殁落街上一站,就好像一只披着霞光,肥嘟可爱的小麋鹿误闯了饿狼群。
“呦!这是谁家的小少爷,怎么跑来我们殁落街来了!是被抛弃了吗?”
“这孩子怎么生的,怎么这么好看!看的我心里痒痒!”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哥哥带你去玩的好不好?”
“瞎眼老三你又来劲!上次你就搞死了一个,还是个年轻有活力的少年,眼前这可是个孩子,还不被你折腾散架啊!”
“就是,瞎眼老三你好歹念念咱们大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尤物,你就算是要上也得排在咱们后头!”
“就是!好歹咱们也开开荤,不能每次都让你一人爽吧!”
“行行行!你们先来你们先来!我等就是了!”
污言秽语在殁落街上响起,年幼的金济恒被一群狎浪猥琐的男人围住,他瞪着大大的眼睛,四下逡巡,像是一只寻找母亲的小麋鹿,茫然而又无知。
直到有人拽下他的裤子,强行分开他的双腿,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奋力挣扎,围着他的人发出了淫荡的笑声,还有人一边盯着他一边做着令人面红耳赤的下流动作。
“啊!”
压在他身上的人突然倒了下去,捂着自己的后腰蜷缩在墙角,口中满是痛苦呻|吟声。
沉浸在情欲之中的人们这才发现一个如幽灵一般的人窜到了人群中,不但如此,那人还手握一块生锈且又磨得锋利的铁片,铁片上一片殷红,上面还坠着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操!你个小崽子敢捅老子!”
铁片虽是锋利但是不大,给人的创伤根本无法致命,那个之前压在金济恒身上的人捂着受伤的腰,扶着墙骂骂咧咧的站起来。
“老子之前见你可怜,放过了你,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好!老子抓了你玩双飞!”
在他的一声令下,周围的人像是接受到命令的狼群一般,眼冒青光,慢慢的围了过来。
金济恒提起裤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巍巍的躲在那衣衫褴褛的人身后。
那是一位比他高一头的小哥哥,容貌虽然也是稚嫩青涩,但双眸阴沉冰冷,闪烁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晦暗。
“小哥哥.....呜呜呜.......”
他认出这个救了他的小哥哥,之前这位小哥哥就因偷包子吃差点被老板打死,是自己出手救下了他。
只不过当时店主松开这小哥哥时,他抱着包子仓皇而逃,连感谢的话都没有说过,只留了一个狼狈逃跑的背影和那看不出波澜的淡然一撇。
小哥哥紧盯着渐渐围过来的人,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铁片,他低声道“我喊到三你就跑,不要回头。”
年幼的金济恒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拿袖子抹了抹脸,哽咽着声音问道“那你怎么办?”
“他们抓不住我。”
小哥哥的声音很温柔,温柔之中带着一丝肯定,如清风拂面,泉水过喉,瞬间抚平了金济恒心中的恐惧,他对这位不知名,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哥哥有了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好!”
“一,二,三!”
三字出口的瞬间金济恒猛地窜了出去,像是一只受惊逃窜的小鹿,与此同时,那少年握着手中的铁片义无反顾的像人群冲去,如同一只生命受到威胁时,张牙舞爪用着稚嫩的声音嘶吼的幼兽。
“三皇子!”
金济恒跑出了殁落街,撞见了前来找他的宫人,当宫人带着武器冲入殁落街时并没有看到三皇子所说的那群可怕的人,街上空荡寂静,不见一个人影,静的好似一条鬼街。
空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宫人们很是嫌弃的用长袖捂住了口鼻,嘟囔着抱怨起来,正要离开之时,突然发现那坑洼不平且又肮脏的地上有一抹鲜红。
阳光下,血迹鲜红,隐泛水光,就像是刚刚滴落的山楂汁,红艳的有些刺眼。
金济恒跑到那血迹旁边,用手一抹,白嫩嫩的小手上立刻多了一抹殷红。
小哥哥受伤了!
“三皇子!您别跑啊!”
金济恒奔跑在殁落街上,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丝丝焦急,他四下逡巡,不断的呼唤。
“小哥哥!小哥哥!”
金济恒是在街角的垃圾推里找到的他,瘦弱的少年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与恶臭垃圾融为一体,远远看着像是被人扔掉的破旧娃娃。
年幼的金济恒瞳孔骤缩,扑了过去,追随而来的宫人们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三皇子别过去!”
“三皇子,那儿腌臜!”
“三皇子您快回来,那是垃圾!”
金济恒迈着小腿爬上了垃圾山,他如视珍宝的抱着小腹上插着铁片,一动也不动的少年,软糯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欢喜。
“小哥哥,我找到你了!”
风突然吹开了半掩的窗子,一股寒意灌进屋内,金济恒打了个哆嗦,眸中恢复了清明。
他不能再跟云裕纠缠下去了,晟朝的皇帝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他随时会死,他不能再连累云裕。
他必须在那斩首圣旨下来之前为云裕觅得一位有家世,能够护住他性命的妻房。
“吱——”
门突然打开了,金济恒转眸看去,只见来人是阿蓟。
“金公子,甜粥熬好了,您要不要先吃一些暖暖胃?”
金济恒看了看端着热粥站在门口的阿蓟,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光亮。
他道“好啊!我正好饿了。”
阿蓟闻言欢喜的走了过来,先是将小食案摆在床上,然后将绑在房梁那一头的绳子松了松,将金济恒扶坐起来后,他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了金济恒面前。
阿蓟哄小孩似的长大了嘴巴“来,啊...........”
金济恒“................”
被绑住的手伸到阿蓟面前,金济恒冷言道“松开!”
阿蓟摇头“不行,东家交代过,无论如何不能放您走!”
金济恒学着云裕笑的温和儒雅“我不走,我只是想喝粥罢了,我想你保证。”
“可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金济恒依旧强撑温和假笑“阿蓟啊!我的腿断了,是没有办法逃跑的,连下床都做不到。”
“真的?”
“真的!”
阿蓟看着他和他的腿,眸中隐有犹豫,而金济恒一脸温和,笑的脸都快僵了。
随着一声好吧金济恒那温和假象有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当阿蓟松开了绑在他手上的绳索,金济恒活动了一个有些麻木的手腕,对他付之一笑,道一句抱歉,不等阿蓟反应过来,金济恒抓起床边放着的棒槌,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砰!砰!”
两声闷响在屋中响起,前一个是棒槌落下的重击声,后一个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金济恒把棒槌扔回了床了,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亏得这床上有个棒槌,不然他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唯一的守卫给打晕。
至于为什么床上会有棒槌,是因为这里离外城很近,治安不是太好,为了以防有小偷夜袭,附近的人家都会在床上放些趁手的武器,以便半夜惊醒之时拿来防身。
守卫解决了,他现在要赶紧走,不然等云裕回来了他就真的走不掉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云裕会突然变成现在这幅可怕的模样,明明幼年之时他们明明相处的很好,当初他也是自己突然离开金国的,两人之间明明没有什么过节,可为什么总觉得他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气愤..............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得赶紧走!
他要进宫,要为云裕求得一份姻缘!
太后明里暗里也希望自己早早与云裕断了,若是自己主动开口为他求亲,太后也一定会很开心!
只要有一个家世殷实的妻房,云裕的命便会有人保了。
金济恒强撑着下床,脚下刚迈开便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他的腿没法用力,更没办法走路,他只能慢慢而又艰难的爬着出去,像是他记得他的轮椅就在园中,只要到轮椅旁边,他便可坐着轮椅离开。
虽然自己推轮椅有些艰难,但也好过一路爬回去。
金济恒气喘吁吁的爬过门槛,看到了阳光下那像是镀了一层金的轮椅,他满脸欣喜,艰难而又快速的爬了过去。
一路爬来他体力几乎透支,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他趴在轮椅上大口喘着粗气,待气息缓和一些,才缓缓的爬上轮椅。
金济恒用手转着轮椅下的木轮,木轮骨碌碌转动起来,轮椅摇摇晃晃,带着金济恒离开了篱笆小院。
算算时间云裕也该回来了,以防万一,他得走近道回金府,然后立刻让福泰带他进宫见太后,先下手为强,让云裕领旨娶亲。
“小家伙你想去哪呀?”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怕了,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猥琐中年男子,金济恒内心几近崩溃,他为了早点回金府进了一条偏僻的近道,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拦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