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如水,三次被师傅的搭手拍醒,坐在椅子上眼皮发沉,木窗外凉气渗入,火盆早已消耗殆尽,渐渐清醒,再无困意,穿好衣服走到观梅台,冷气伴着暗香,月光下粉红一片,花朵上伴有点点白雪,要是没有阵阵凉意,姜寻觉得好似在一幅绝美的画中,观梅台一侧摆有曾经使用的木剑,走过去握起来,雪已经粘在上面,内气涌出,硬雪四散,姜寻身着宽大衣服,在梅台之上舞起剑来,剑破响空,心静如水,木剑不再是木,而是圣影,忽然,鬼狱城的经历像是水般灌进大脑,杀气愈浓,周围的凉意又降几分,剑越来越快,起风了,下面的梅林轻轻摇摆,姜寻眼睛布满血丝,大喝一声,杀剑刺出,啪的一声木剑因承受不了而断掉,姜寻汗水湿透衣襟,喘着粗气,发呆似的看着手中仅剩的剑柄,弯腰捡起地上一段一段的碎片,心中气血紊乱一时竟无处发泄,姜寻闷哼一声半跪在地,闭眼想起小时候练剑师傅的告诫:“心如磐石,稳气如水,万念为锋,不扰吾心。”姜寻翻身跳到梅林,坐在树下静心体悟,浓烈的杀气慢慢变淡,他的眉头渐渐舒开。
天蒙蒙亮,肩膀堆上一层薄雪,小狐狸嗅着气味来到姜寻身边,在地上打滚的同时还驱赶着早起的鸟儿,歪着头看着姜寻,像是疑惑的孩童,玩着雪撒欢跑着,几圈后终于停不住,蜷缩成圆圆的一团,直接撞到姜寻怀中,姜寻睁开眼,看着手间毛茸茸的小狐,小狐狸探出脑袋用前爪捂住眼睛,像是知道做错事一般,姜寻嘴角上扬抱起狐狸站起来,嗅到它的身上还有秦灵儿的香味,仔细看去头上不算短的毛上竟被扎起小辫子,顿时苦笑不得,终于知道小狐狸为什么这么早就逃脱出来,回到房间,师傅早就已经起来不知所踪,姜寻收拾好屋子,没多久秦灵儿就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姜寻脚旁的小狐狸,道:“好你个小蓝儿,本小姐昨天对你可是煞费苦心,没想到睡醒就跑回来,真没良心。”
姜寻笑道:“灵儿,快拿着鸡腿把小蓝儿诱惑回去,它没底线。”
秦灵儿掐腰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块雕成葫芦的美玉,在手中晃着道:“小蓝儿,快过来。”看着秦灵儿怀中的小狐狸,姜寻道:“这狐狸喜欢倒与大部分世人相同。”
秦灵儿摸着狐狸道:“你可别小看它的眼光,这玉葫芦的质地可是上上品,以后找人在玉葫芦的背面刻上名字,这就是小蓝儿的了。”
二人一狐吃完饭,来星辰塔上握着木质桅杆,看着皇宫的全景,姜寻感慨:“这一个又一个的院子,看着像囚笼,外面人却争相恐后地想进来,何必呢?”
不知何时洛图站在姜寻后面,走到旁边道:“相比被困住的寂寞,有些人更喜欢权势与金钱,你想无拘无束就要入江湖,可江湖是一张大网,里面更加凶险,可谓步步苦难。”
秦灵儿笑着打招呼,姜寻扭过头看着师傅,一只老鹰盘旋在皇宫上方,鸣叫几声,又落在某个院子,洛图继续道:“雄鹰尚有百态,更何况是人呢。”
钦天府前,站着两人,一个五十多岁身着官府满脸富态走在前面,身后的人四十几岁,面色黝黑,身形也比较瘦弱,眼角有明显的皱纹,身着官服的人敲门道:“何大人,程某有事相访。”
何算打开门,顿时脸上满是笑意道:“呦,什么风把程大人吹了来,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程平很吃这一套,心中暗笑,摸着胡子故作严肃道:“何大人,就不兜圈子了,钦天府有人杀了我的家卫,还硬闯关卡,这要传到皇上的耳朵中,恐怕罪责可就大了。”
何算一愣,凑脸上前,道:“程兄,有这事吗?”
程平眯眼对何算道:“来时我问过宫门士兵,那一老一小手持你的令牌,钦天使还要狡辩?”
何算听着心中不爽,面色低沉道:“程大人,莫非真以为这是你刑部,而我何算好欺负,如此质问我?”
程平道:“程某自然不敢欺负何大人,只剩怕有顽劣之徒抹黑了这里,本官要奏明陛下,钦天府藏有要犯,无视皇权,当然,老夫相信钦天使不知道这件事,就让本官还这里个朗朗乾坤。”
何算眼睛一转,嘴中嘟囔着有好茶,将程平拉入府中,身后的中年人则被关在门外,程平装傻道:“何大人,这是何意?”
何算笑道:“程大人,你我相见有缘,待我去取好茶。”说完,转身离去,没多久拿着个长盒子下来,何算道:“我看程大人面色虚浮,这盒茶足足有三百年份,放在我这里没用,赠予程大人了。”
程平摸胡笑着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人参像个小人般躺着,根须细长,一看就是尚好之物,盖上盒子程平拱手道:“此茶本官喜欢,何大人若有事本官责无旁贷。”
何算拱手笑道:“多谢程大人美意。”
“还有事本官就先行告退。”
“请。”何算站在门口看着二人远去,笑容渐渐消失扭头向地上吐一口道:“臭虫。”
洛图站在楼梯上道:“名单上有他,会拿回来的。”
何算回过头道:“大哥不用刻意,一盒三百年的山参不算什么。”
皇宫长路,程平身后的男子小声问道:“大人,小儿的事?”程平停下脚步,道:“审讯得知你儿打着我的名号却有几分跋扈,这次踢到铁板算给你个教训,去库房领二十两金子,认真培养女儿吧。”
程府总管认命低头道:“是,听大人的。”
几人在房中品着清茶,秦灵儿给小蓝儿前放个水杯,何算打趣道:“什么时候狐狸都能与我同饮了。”
秦灵儿道:“舅舅不觉得它好看吗?”何算一瞥道:“等夏天掉的满地是毛,老夫想想就愁。”
秦灵儿一笑道:“舅舅天天晚上观星的时候就带着它,你们培养感情。”何算抬手道:“别,除非你想让我多个下酒菜。”秦灵儿哼了一声,扭过头道:“过分。”
洛图将茶一饮而尽,站起来对姜寻道:“去拿包袱。”
看着二人又要离去,秦灵儿捧着茶杯道:“洛伯伯,你们要去哪里?”
洛图摸着灵儿的脑袋笑道:“我们就在城中完成一些事情。”
秦灵儿想想道:“洛伯伯我也想去。”
没等洛图回答,何算严厉道:“不行,你去就是添乱。”秦灵儿气得一跺脚,抱起小蓝儿,跑了出去,何算看着她的身影,长叹气道:“岁数大了,要管不了喽。”
洛图笑道:“像不像环儿那时。”
何算苦笑:“这对母女就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鬼灵精怪,真不让人省心。”
师徒二人从偏门走出,街上人来人往,姜寻问道:“师傅,能说具体干什么了吧。”
洛图从包袱中拿出册子道:“杀些心术不正的官员。”
姜寻边走边看足足十几人,大到当今丞相,小到掌管皇家出行马匹的官员,姜寻眉毛越皱越深道:“师傅,这些人在一起足可以权倾朝野,只怕身边高手如云。”
洛图不满道:“怕什么有为师跟着,正好磨练磨练你。”姜寻心中想道,若是这群人全被暗杀只怕都城之中,必定人心惶惶。
姜寻跟着师傅,谁成想被带到风月楼外,洛图就要进入却被姜寻拉回,于是瞪眼道:“干什么?”
姜寻看着风月楼的牌匾,小声道:“师傅,你没走错吧。”
洛图甩开姜寻调侃道:“你跟灵儿到这里享受,大闹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
姜寻脸一红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来什么,街上路过的行人侧眼看这一老一小,还有中年妇人对洛图翻着白眼口中骂道:“为老不尊。”
姜寻注意到周围人的变化,自己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洛图则是伸手打在姜寻脑袋上,自己直接进入风月楼,姜寻在外面愣了愣,也朝里面快步跑去。
风月楼中白天没有晚上热闹,喝酒的人也不多,洛图带着姜寻直奔四层,坐在门口桌前的还是姜寻曾经见过的俊俏小生,洛图将银票扔出道:“两间房。”
俊俏小生拿出两枚钥匙声音微微哑道:“乾字房与辰字房。”
洛图拿起钥匙,姜寻跟着师傅,绕了几个弯找到房间,姜寻看着轻车熟路的师傅,嘴中不由问道:“师傅,年轻的时候你是不是常来。”
洛图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道:“滚去睡觉,夜晚出去。”
姜寻来到乾字房推开门目光所致,皆是奢华至极,装东西的器皿全是黄金,正厅墙壁镶有七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宝石,床上的蚕丝被冬暖夏凉,姜寻坐在人人向往的财富之中,躺在床上发呆似的望着天花板,看着上面大大乾字,将他拉回现实,姜寻不由想着,短时间的满足即使弥漫双眼,也不过是过客一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