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爷一行人进城后,沿街穿行数里,转了好几圈,方才在一座大宅前停下。
光从这宅子便能看出金府的不凡,青瓦白墙,庭院深深,一眼望不到头,墙高足有两丈,俨然一座城中之城。门前两只石刻瑞兽伏卧门前,几名带刀侍卫恭敬肃立,英气逼人。
此刻早已有数人恭候在此。当头一人是一名衣着朴素的清瘦老者,看起来面色和蔼,平易近人,正是金府管家罗衡通。
金爷带着张谷一同走下马车。那些人都有些诧异,这孩童是何来历,竟能与金爷同乘。
罗管家面不改色,笑呵呵地对金爷说道:“爷,看您神情爽朗,此行必然全功而返了。”
金爷摆摆手道:“对付黑龙帮那群乌合之众,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在府中待得烦闷,顺便散散心罢了。对了,罗管家,这几日,府中可好?”
“自然一切都好。就是昨个县丞差人邀您赴宴,我告知您外出游历,打发去了。”
金爷点点头:“嗯,如此便好。”又指着张谷说道:“这孩子叫李谷,是我路上偶遇,无依无靠,与我投缘,便带回来了。你且安顿一下,后面再好生调教。”
罗管家听金爷如此一说,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谷,恭敬应是。
张谷进门后便交由一名管事安顿去了。金爷则去处理各种事务,暂时无暇他顾。
这一路,张谷完全被这府邸惊呆了,门庭院落交错相连,亭台楼阁交相辉映,别有天地。随处可见各种侍卫、仆从、婢女,看得眼花缭乱,却又井井有条。跟着管事东绕西绕,足足半刻钟,才在一排房屋前停下。此时的他早已不辨东西,估计想要走出这里也非易事。
一路行来,这管事向张谷讲了金府的规矩,何时就寝、何时饮食等等都交代的很细致。
他被带到的这间小屋,里面是通铺,看样子能睡七八个人。此刻正有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童,正在里面玩蛐蛐,嘻笑不断。
见到管事,立马收敛起来,恭敬行礼。
“罢了罢了,你们几个小孩儿,偶尔玩一下倒也不妨事,只是要以功课为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李谷,新来的,以后你们要互相关照。”
“好的,郑管事。”小孩们都直勾勾的盯着张谷,有些好奇。
郑管事又交代了一番,便离开了。
“你叫李谷?我叫李清涟,十二岁,是这屋的老大。”一个小孩等管事走后,立马自来熟的说道。
“我叫孙荣,十岁,是老二。”
“我叫周小竹,九岁,是老三。”
几人倒一点也不认生,纷纷自我介绍起来。
李清涟又说道:“你是新来的,就是老四了。来到这儿,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放心我会照你的。”
张谷好久没有和同龄孩童聚在一起,一时有些不适应,和他们逐一见礼问好后,始终也没有多言。
李清涟指了指靠里面的一个位置,说道:“你最小,就睡最里边吧。我们可以保护你呢。”
张谷有些触动,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什么朋友,很少有人主动对他这么亲近,这么照顾。
等张谷安顿好后,几个孩童又带着张谷来到一处饭堂,这儿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了。看样子都是些侍从之类的。那些人看起来五大三粗,为人却很热情,围着张谷问了一些话,相互介绍一番,也算认识了。
他们几个小孩儿坐到一起,李清涟还热心的给张谷盛了饭。这种饭堂,做的都是些普通菜品,味道一般,甚至也没什么荤腥,好在份量还算足。比起和金爷在外那几日的吃喝,自然是天差地别,不过比之于原先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自然是好的太多。
几人吃饱了饭,又带着张谷原路返回。
回到住所,李清涟他们又熟练的点了一盏油灯,开始谈天说地。
说实话,张谷很想跟他一块儿玩闹,也喜欢和他们闲聊,只是却始终缺少一些兴致,表现得冷冰冰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改变。
“对了,大哥,我们这些孩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白吃白喝吧?”张谷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李清涟立刻回答道:“这你倒是问对人了。其实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我们这府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少说也有百来人,有的是侍卫、家丁、仆人之类的孩子,还有些就像我们这种从外面捡回来的,当然更有一些少爷、小姐。金爷素来有教无类,把我们都是放在一块儿管教的。平时要习文练武,有专门的文武先生教授我们。十六岁之前,我们是不用做具体事情的,等到过了十六岁,府里会根据大家的表现分派进府里或者帮里做事儿。听说也有出外做官、当将军的。”
“还有,我们会按年纪,分配在不同的组进行修习。一般是两岁以内是一组。比如我在辛组,老二老三则在壬组。每一组每隔半年会有一次比试,考较修习情况。”
张谷这才明白一点,又问道:“那我会在哪一组呢?”
“这个就不知晓了,多半是癸组。少则一两天,多则半月就会安排好的。”
“那大哥你们学的咋样了?”
那李清涟刚刚还神气十足的脸上,一下耸拉下来,“嗐,这武功我倒是还行,但是学问嘛,左耳进右耳出,学不来。”
孙荣也说道:“可不是,我和大哥同病相怜。也就老三学问好点。”
周小竹却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二位哥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学问一般,武艺毫无长进,这往后想要闯荡江湖是不行了。”
李清涟却不以为然的说道:“谁说闯荡江湖就一定要打打杀杀,你可以去考秀才嘛,去朝廷做官,或者就在府里做个管事,也很不错啦。”
“那也没有大哥二哥大杀四方、威风八面来得痛快!”
几人打趣了一会儿,李清涟又开口问张谷:“对了,老四,你可曾学文习武?”
张谷尴尬的说道:“我至今大字不识一个,武功就更别提了,就做过些农活。让几位哥哥见笑了。”
李清涟淡然说道“这有啥,我们还不是进了府里才开始修习的嘛。”
几人又聊了一些府中的禁忌和奇闻趣事,方才呼呼睡去。
第二日,张谷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几个孩子睡得正香,他却睡不着了。一来,新地方需要时间适应,二来对于未知的前路,心里既好奇又期待,总有些不踏实。便偷偷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一阵晨风拂过,张谷不由打了个寒战,瞬间清醒非常。心下合计起来,天不亡我张谷,日后我当百倍用功,早日出人头地。
这晨光中,已然有人在忙碌了。偶尔能听到低语和锅碗碰撞之声,这其中竟然还有读书声和练武声。
张谷正坐在屋前发着呆。忽然有人走过来,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吓了他一跳,回头看去,见是周小竹,才放下心来。
“三哥,你起来了。”
“看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倒是有些像我刚来的时候了。”
“我就是觉得一切都很新鲜,睡不着。”
“不用急在一时嘛,等分了组,你再用心学也不迟。”
“多谢三哥指点。”
“我可没有指点啥,等你学会识字了,我们倒是可以一起说说学问。”
“你俩偷偷在这儿说啥悄悄话,我们也来听听呢。”李清涟和孙荣不知何时也起来了。
几人说笑了一会,便一同用饭去了。
饭后,李清涟三人都分别去组里修习去了,留下张谷一人百无聊赖。晚上他便缠着他们教了几个入门字,自顾自练习起来。
直到第三日早晨,郑管事才又出现在他们屋前。张谷一马当先,恭敬行礼:“郑管事,您来了。”
郑管事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看样子,你已经知晓不少事了。收拾一下,随我去见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