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洛丧秋的少年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全身都是冷汗,嘴里不断喘着粗气,迷茫的目光死死盯着天花板。骇人的场景至此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噩梦一场。
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外的景致,天是淡淡的紫红色,白云显得稀稀疏疏的,太阳正在从云间缓缓升起……世界是那么平淡无奇。
他悄悄坐起身,直到眼中的一切都变为昏暗的房间,他用力挠了挠乱蓬蓬的黑发,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他无法明白这是好是坏……
……
6月24号,周五。5:14分。
这个失魂落魄的少年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翻着手机瞎转悠。其实他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晚,基本不到上学时间就不会醒。但今天的情况很例外,他不知为何突然就醒了,之前的东西则全然忘却了。
现在只晓得趁着大清早刷会儿手机,漫游在虚拟无度的世界里空耗时间。他其实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宅男,周末就喜欢躺在家里发呆,还有个很“丧”的名字洛丧秋。
少年的微信和QQ里的联系人不足十个,只有老师和几个同学的微信,他活了十几年了,却连一个女朋友也没谈过,他初中高中六年一点出息也没有,甚至还成了别人的霸凌对象。他至今连人生的方向和意义都没找到,老师常跟他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但他一点也听不进,一上课就开始犯困,仿佛对学习过敏一般。
洛丧秋在自己12岁那年便离开了父母,独自在外居住。他对自己的家境不是很熟悉,但应该还没到够他瞎霍霍的地步。除了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以外他能说是一无所有,只剩这个还算挺大的租房了。有厨房有书房还有一个挺高级的卫生间,一个宽敞舒适的客厅和一间同样广阔的阳台,剩下的,就是两间卧室了。他至今也没搞懂为什么父母会为他选中这个有两间卧室的租房,难道是怕自己梦游找不到床了有第二间屋子睡?不过他确实会犯梦游,即使很少。
“这些搜索词你在网上绝对搜不到?”洛丧秋在手机上看到了一篇关于“悬疑”的小话题,他轻声念出了题目,似乎很感兴趣。
发帖的人是个网名叫“森林神”的用户,这老哥的用户龄有4年,头像却是一片空白。
少年没想多少,轻点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大片奇奇怪怪的词语……什么“神式之力”“大脑终端系统”“狂乱种”“半神种”什么什么的……他看着这些玄幻小说里才该有的词语,渐渐失去耐心,不断下滑,认为这只是个该死的恶作剧。但评论区的哥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卧槽!真的哎!”
这迫使少年又一次滑了回去,他东看西看,挑了个比较普遍的词语“三方之力”。输入进了搜索框,按下了确定键……
他紧紧盯着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加载”四个小字,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
下一秒,海量的信息瞬间占满了少年手机的整个屏幕,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愕,但马上变为了被骗的愤怒。
“切,果然是假的。”少年不屑地说,然后扔开了手机,翻身起床。
而此时他的手机上,忽然出现了“信息删除”四个鲜红的大字,那个帖吧猛然消失,连着用户“森林神”一起。
少年的搜索界面仍是“三方之力”四个字,但搜索结果却梦幻般变成一行短小精练的词。“无结果”。
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在每日的洗漱后,少年一如既往地从冰箱里取出两片薄薄的吐司面包和两袋纯牛奶。
为什么拿两袋牛奶?可不是因为他能吃……因为今天是他一个重要的人的生日,所以他决定要送一袋牛奶给那个人,然后再祝福她几句什么的……
少年狼吞虎咽地吃下一片面包后,看了眼手表,5:34分。他缓缓走到阳台上,双手支撑着全身探出脖子,面无表情地瞭望着远方。
暮光城,这就是他生活了近6年的地方,它位居于北半球的偏西部分,是一座略有名望的小城市,出名便在暮光城的夜店方面极为出名,它的各行各业基本都在下午之后进行,日落西山后更为繁华。所以落日之后的暮辰之时,是整个城市最为明亮的时刻,它也因此得名———暮光城。这的大多数人都是一睡到中午的,当地的学校也是七点时分的样子上课……少年此时的时候段,就宛如凌晨三点的样子,大多数人仍在美梦中度过,正是一天中最为安静的时刻。
他常常这样在没有一点人的寂静时刻瞭望整座城市,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他就是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坐在无人的角落里,静静邻听天地的呼吸声。因为喜欢安静他还开了一家排面老小的咖啡馆,学校下午五点放学后,他先回家吃了自己做的晚饭,然后就耷拉着脑袋漫步到街头的咖啡馆中,静静坐着,也不去揽客,渴了就喝一口自己做的咖啡……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地去张贴了一份关于“咖啡馆招聘服务员”的报单,竟还真有人来应聘了……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男人,听他解释说自己死了父母,没有亲人,现在学也缀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他工资每月只要两百,所以少年便要了他……
这个男人,叫“周沃伦”。
他有时觉得,这样逍遥自在的生活也不是特别不如意,反正自己也有能力赚点小钱,能挨一天是一天嘛。
而此时,在这万籁俱寂的世界里。暮光城正在他眼前熟睡,耳畔是断断续续的鸟鸣以及轻风的抚摸。远处红色的光轮在最深的黑暗里脱胎,它的血灼烧着紫红色的夜空,在每个创口留下一片金白的痕迹。
城市在慢慢明亮……他总能听到城市的心跳。每次的这个时候,这位废柴少年的心里都会有一种感觉油然而生,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一种“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我是那救世主!”的感觉。
少年视线漂移,将目光从世界,转移到了自己的左面。
他其实还有个习惯,好听点叫习惯,难听点叫偷窥!
洛丧秋的脖子又伸长了些,目光越过隔壁的阳台,直到瞳仁里出现了一个澄澈的侧脸……
居住在他家左栋楼的女孩,她叫作“陈弥熙”。那个重要的人,就是她啦~她年龄与他相仿,生得十分美丽,白白净净。他和她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从幼儿园起便一起念书,直到高中也仍在一个班里上学。可以说本该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但现实却并非如此,他们的关系一直处于不冷不热的程度,属于那种“只能当朋友”的情况。
她的父母也经常不在身边,洛丧秋个人认为这是他俩的共同点……其实小时候双方的父母就没多大的交集,只是偶尔闲谈两三句关于孩子的话,仅此而已。
而且听母亲讲,她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陈弥熙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而她母亲又是属于那种喜欢半夜出门瞎混的类型,有时一整天也不回家,近几年更是严重……这也导致陈弥熙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她在校外结识了很多不三不四的朋友,在校内也是属于潜藏的“黑恶势力”的一分子……
但他仍暗恋着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孩。他在校沉默内敛,亳无存在感,又是很多人欺负的目标……怎么可能有女孩看得起他?因此他从不敢追求她,只敢当一个“平凡的邻居”。
“你也在看啊……”洛丧秋在内心自言自语,默默将目光聚焦在她安静的脸庞上。女孩此刻十指相扣抵在下巴上,手肘弯曲靠在窗台边缘处,额头微微撅起,目视着天空。
她眼里都是世界,而他眼里却只有你的身影……
少年一时看呆了,出神的样子像极了那二傻子。也是这时,他家养的狗子突然发起了神经,对着空气大叫了几声……
“嗷嗷嗷!”
“嗯?”陈弥熙被叫声吸引,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了少年猥琐的表情。
……
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现在立刻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但现实迫使他只能装出正在收衣服的模样以此规避女孩的视线,而女孩则淡淡的盯了他一阵子,先发制人道:“早啊。”
“早!早……”少年一时手忙脚乱起来,话也说得疙疙瘩瘩的,一时竟忘了送牛奶一事……此时他嘴里面包的残渣不争气地飞泄出来,一下子落在他正收着的衣服上……
场面一度尴尬至极,令人哭笑不得。少年的耳根已经发红了,比熟透的苹果还红上一万倍!
“献……献丑了……祝你一天愉快!”他说了一句非常傻的话,然后立刻带着收拾的衣物闪回屋内,心里还在小鹿乱撞。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看了眼还没送出的东西后,一时怒火攻心,朝狗子大步跨去……
“Fuck!Fuck!Fuck啊!你瞎叫什么啊!”他来到客厅,对着狗子低声骂道:“我‘社死’了!你知道吗?夜行!‘社死’啊!”
这只全身黑不溜秋的茶杯犬就是少年口中的“夜行”。它是他12岁离开父母时他们送他的唯一一个礼物,夜行体型很小,长了6年还是这么点个。但嗓门是真不小……
夜行此时歪着脑袋看着主人,一脸的乖巧和无辜,令人不忍下手。
“你……算了,一条狗能懂些什么呢……”洛丧秋垂头丧气的走到它的狗盆子前,舀了两勺狗粮进去,又道:“唉……狗子能有什么烦恼呢……”但夜行似乎并不满足于此,爬到他身前开始乞讨更多。
“干嘛?”少年问,夜行看着他手中的牛奶两眼放光,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想要这个?”
夜行应答似的“嗷”了一声。然后开始扒拉少年的裤子。
“等等,这袋可不行……它有主了!”少年一边想着再找个机会送出东西一边拿起另一袋牛奶,用力咬开了一道口子,先是自己喝了一半,然后剩下的全部倒入了它另一个狗盆中。
狗子心满意足地痛饮了几大口,尾巴眉飞色舞地摆动起来。
洛丧秋无奈地瞥了它一眼,又看了一眼手表,6:12分,也该出发了。他换上干净利落的球鞋,对着门口的镜子又打理了下发型,一下子就推开了大门,夜行也随他一起出去……
居住在他右栋的老婆婆此时正好在门口用心栽培自己的花盆,见少年出来,她高兴地说道:“这么早啊,小秋。”随即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花盆,又问道:“能帮我看看这花怎么了吗?我眼神不太好……”
“宋婆婆啊!早!”他一边热切地回应一边又上前仔细端详。这花是“三角梅”,已经快要枯萎了,少年愣了会儿,笑着回应道:“婆婆,这花叫三角梅,必须在光照下才能存活。只要您把它放在阳台上晒几天,定时浇水,它定会重新开花!”
“这样啊……谢谢你啊,小秋。”宋婆婆说着,步履蹒跚地端起了花盆,缓缓走回屋内。
少年住在十二楼,他此时几步飞奔楼下,却在十一十二楼的交隔处敏锐的听到宋婆婆细声细语的呢喃。
“年轻真好啊,我的孙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看我呢……”
少年一愣,陷入了沉思:对啊……宋婆婆很早就死了老伴,几乎和自己一样没有亲人在身边陪伴。从前听她讲过她那不争气的孙子,说是在忙很重要的事情几年才回来一次……于是宋婆婆才会成为可怜的空巢老人啊。
他停了停,面露复杂神色。然后再次迈出步伐。
只是这次,他不再肆意奔跑。
少年踉跄着来到一楼,夜行便跟随他走到尽头。他静静穿过大街小巷,走过一个个十字路口,最后来到那家自己开的咖啡馆,头也不抬地走了进去。
周沃伦就在这里,他正拿着抹布细细擦拭着窗户,看到了少年,便咧开嘴打个招呼:“早啊!老板!”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小秋。”洛丧秋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留下了夜行,又面无表情地离开:“夜行就拜托给你了。”
“好的!老板!”他大声回应。
“叫小秋!”少年一边不耐烦地纠正一边缓缓走出店面。
“早啊!小秋!”隔壁开水果披发店的张大妈看到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早!张嫂!”他也回应着。
“早……早啊!年轻人!”再隔壁开小卖部的王大爷也朝洛丧秋大叫着,他的说话风格就是这样,少年早已见怪不怪。
“早。王爷爷……注意身体!”他微笑回应。
少年一边说着,穿过街边。这时一个身穿黄色大衣服饰的男人突然横穿过来,和自己迎面撞上,少年“哎哟”一声摔倒在地,而那人却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仿佛一座大山。
“对不起,我没留神……”洛丧秋先开口道歉,然后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那人也不来拉他一把,就这么看着。
“靠北啊!又是你小子!洛丧秋!”说话的人比他大了莫约五六岁的样子,此时正高傲地拿着外卖盒子俯视着少年。
少年一呆,迷迷糊糊地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道:“送外卖也能送出开玛莎拉蒂的气质……这种不要脸程度的话只有……”
“霍哥哥?”少年问。没错,这个男人就是“霍云空”,平时冲动好动,长相平凡,一头短发乌黑发亮……方才明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撞了人不扶一下还找别人的茬,属实太贱了!
“我现在没时间瞎折腾,”霍云空绕过少年的身影,抱着外卖盒疾驰而去:“我还有好多单子要送呢!”
“等等……霍哥……”少年忙叫住他。
“干嘛?”他不耐烦的回过头问。
“帮我把这袋牛奶送到我家旁边的那人家中……就说是她孙子托人送来的……”洛丧秋拿出那袋本想送给陈弥熙的牛奶,对着霍云空道。
“那个宋婆婆?”他很意外地叫了出来,仿佛早对那人有所关注。“拿来吧。”霍云空伸出手,道。
“谢谢你了。”洛丧秋摸着头,笑着递了过去。
“别墨迹!老子还有单呢!”他大声抱怨了一句,一抓就接过了东西,立刻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好像……忘了什么……”最后,只留下少年独自一人时,他摸着下巴,好像在回味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
6:5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