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公认的富豪级住宅区,在连绵的半山上。叶家拥有这片土地上最豪华、最别致,同时也是设计最精美的别墅。
可惜,别墅虽好,却苦了没有车驾的江月柔,她搭乘最后一班公交,还要爬半个山坡,才能到达叶家。初秋的夜,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凉雨,这条宽阔山路上陪伴江月柔的,只有一盏一盏无言的灯。
叶铮的车转入半山坡时,正巧见到了江月柔的背影,她在暮色中打着一把纤薄的小伞,缓缓走着,凉风和着雨丝勾缠着她长长的发。即便是这样沉冷的夜幕笼罩,她的气质依然是干净而温暖的。
这个女人胆子真大,虽然这是富人区的别墅,但到底是夜黑风高的半山上,她就这样自己孑身一人走在雨中,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这不是月柔吗?”司机陈伯诧异道。
说罢,也不待叶铮回应,直接将车停在了江月柔身边,将她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向后撤,摸起包包里的防狼喷雾。
待玻璃缓缓降落,江月柔皙白的面容上才绽放了笑意:“陈伯,这么晚了您没休息·····”
她的笑僵住,因为她看到了后座的叶铮。
“闺女,快上车!你也加班吗?都说你多少回了,这么晚回来多不安全,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去接你啊。”
“不用了陈伯,再走十分钟就到了····我晚上吃的多了····正好散散步。”江月柔慌忙拒绝,她想起上次,再也不敢和叶铮同乘。
“那怎么行,这么冷又下着雨。”陈伯心眼实,体会不到江月柔的心情。
江月柔还要拒绝,叶铮已冷淡道:“快点上来,不要浪费时间。”
江月柔一颤,怕惹他不开心,马上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与他在一个封闭空间内近距离独处,还是会让她局促而心跳加速,江月柔将头转向窗外,听着陈伯念叨,也不敢回话。
他们才到家,就看见红姨在门口打转转,江月柔比叶铮敏感,立马过去询问怎么了,红姨急的要不得,埋怨似的看了叶铮一眼,道:“下午老太太动了气,晕厥过去,唐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了。”
“什么?”叶铮风驰电掣般跑进去,江月柔也紧随其后。
“祖奶奶!”他三步并作两步,急急闯入祖奶奶的卧室。
“嘘……”坐在床边的年轻男子转过头,示意叶铮轻声,“我给祖奶奶打了一针,她已经睡着了。”
“笙,祖奶奶怎么样?怎么好好的会突然昏倒?”
“那是因为你不乖啊!”唐笙微微埋怨,看着自己的好友,直皱眉头。
他斯文儒雅,彬彬有礼,向江月柔礼貌的点头,“江小姐在这里陪着祖奶奶,叶铮,我们到外面去谈。”
江月柔拉住唐笙的衣袖,黑碌碌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她想知道祖奶奶怎么了,唐笙抚了抚架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安慰她道:“没事的,已经没有危险了。”
她这才点点头,无声的坐到祖奶奶身边,绞紧一双颤抖的双手,这一幕,就像祖祖离开她那一天,她一瞬间好害怕,怕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叶铮看着熟睡的祖奶奶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禁心如刀割。
还想说些什么,唐笙却拉他出去,并轻轻关上门。
“祖奶奶为什么突然晕厥?她一直都好好的……”叶铮急急的问对面的男人,皱紧了眉心,显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唐笙与叶铮是世交,是多年推心置腹的好友,一毕业就为叶家担任家庭医生。
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因为你不听话,也不孝顺,不回家就算了,还竟给她惹祸。”
原来今天下午有一架无人机,直冲叶家飞来,在祖奶奶头顶上徘徊不去,张行恕怒火攻心,猛然站起,结果动作太急了,胸口一窒,一口气没喘上来,头晕目眩了一阵,之后方伯去查,原来是他上次交往的女模特和女网红在工作中因为叶铮起了争执,那女模特听信了网红的胡话,说是因为叶家老太太看不上她野模出身,叶铮才给她丢开了,她不相信叶家还有深居简出的长辈,操控着无人机就撞了进来,却因为不熟练,将祖奶奶惊吓致病。
“老太太的心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看你早日结婚生子都快想疯了,你倒好,不但不安慰她,还偏要游戏人间,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就算了,居然还搞出这样没水准的事情来。她能不生气吗?老太太年纪本来就大,你这些争风吃醋乌七八糟的事,气到她病情突然发也不是奇怪。”
叶铮的脸色阴沉下来,拳头亦紧紧握起,指尖已有些泛白。
“笙····”
唐笙摁住他的肩膀,劝着好友,“叶铮,浪子没有玩够的那一天,收手吧!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和你母亲一样,不是每段婚姻都是你父母那样,总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爱你,所以,放下心结,去寻找和组建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不好吗?更何况,你知道老太太上了年纪,一旦发病就一次羸弱过一次,比秋雨还不如,你忍心一再刺激她?”
夜已深到极处,一点一滴的走向黎明,向来华丽明亮的叶家一片沉寂幽暗。
男人落寞的身影,深陷在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中,
守候了祖奶奶一夜,江月柔同方伯换了班,才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出来,准备换身衣服为祖奶奶熬一些清粥小菜。
一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四周一片黑暗,男人没有开灯,仅二楼的楼梯转角处亮着几盏小灯悠远。没有光线落在他身上,他任自己悒郁落寞的背影陷入黑暗中。
她十分自责,因为自己工作忙,忽视了祖奶奶,她同刚刚来换班的方伯一再要求,这样的事,要马上通知她,她也会马上赶回来的。
直到方伯答应了,她才肯离去。
这一年入职以来积累了一些周末的假期,她想着,可以兑换这些假期来陪伴老人病床前,也是一份宽心,她失去过亲人,也侍奉过祖祖病榻,对于叶铮的心情,她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沙发正对的玻璃门大大敞开,窗帘随风而动,祖奶奶的花园里精心培育的花朵,因为寒凉的夜雨而可怜兮兮的蔫垂。
江月柔没有说什么,还是走上前,将玻璃门关了起来,这是一天最寒冷的时候,叶铮仅穿一件单薄的衬衫,在这里坐了一夜,她怕他会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