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谟樾就早早地起来了。
出门便见昨夜看见的那堆放了山石和原木的地方,已经站满了人,还有人在土方下,挖土的丢上来,在没融化的雪地上,堆起了几个土堆子,见此情形,仿若是在此要盖房子,盖很大的房子,才会要挖这么深的地基。
谟樾正看着,却见刚才出来时,就闻到的一股腥味儿,原来是有人从刚才她们住过的院子里出来,在离这土方子不远的地方,泼洒木桶里的血水。
血水?
谟樾心中生疑,跟着那人走到与她们相隔也只有一个房门的房间里,好似听见里面有人在喊痛。
还没待她看见,就见有人被推攘着,跌倒门外。
“你这庸医,在朝廷呆了这些年,怎会出了如此差错,竟将靖王医成了这样,快些滚,滚远些。”
靖王,就是那三皇子,他负伤了?
谟樾看见,被人推攘在地的男人,与沈太医年岁相差不多,头发已有些花白,青蓝色的棉袍上,有被喷射的血迹,在这白皑皑的雪地里,十分耀眼。
还没待那人起身,被扔出来的药匣子散落一地,那人叹了口气,伸手去捡拾,怎奈,被摔着的腿,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谟樾走过去搀扶他起身,见是个小姑娘,便咧嘴吐了一口血唾沫,见一颗牙带着血肉,掉在了雪地上,便愤愤地小声说道:“哪里怪的了人,这等伤,是何人能医治的了的。单等着伤残了吧。哼!”
那人揉着被摔疼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谟樾心想,这三皇子伤成了这样,可不也是个好事了,那南郡王,便不会被他追杀,皇上的心思,也不能全落在追查那宸章上了,陆丞相要的这种暂缓时机,可不就在眼前了。
谟樾正想着,杏儿匆匆跑来,大声说着:“冬末,快来给娘娘医治吧,娘娘高热了。烫手。”
谟樾忙将手指竖在嘴前,示意她小声儿点,可还是被那三皇子听到了。
“何人是冬末,这冬末可是懂得医术之人?快去给本王找了来,该死!痛死本王了。”
谟樾还没来得及躲闪,便别一个侍卫指着:“你,可是冬末。”
“是。回大人话,姐姐便是冬末。她会给人医病,昨日里,给娘娘……”
谟樾拉过杏儿,让她站在自己的身后,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好,就你。快些进来。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连个救治的人都没有,那随军的御医,竟是个混吃等喝的家伙,只你这小姑娘家的,可别,好吧,进来吧,先见靖王,看靖王怎么说吧。”
“倪偿,别跟她废话,快些带她进来吧。靖王这血都止不住了。”一个身穿铠甲,手持戟,守在门边的侍卫说道。
“那就进来吧。你,在外等着。”
杏儿被拦在了外面,谟樾回头看了她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杏儿愣在原地,这是让她等着,还是让她快些走开,见杏儿还没会过意来,谟樾朝她挥了挥手。杏儿这才点头,不情愿地嘀咕着:“那我家娘娘咋办?”
“你懂医术?可还比那吃了黄粮的御医还懂?”
“快回靖王的话。若医坏了靖王的腿,便要砍了你的脑袋,可知?”
“好了,别吓着这小姑娘了。快些给本王看看,怎一直在流血,本王口很渴。”
“快,去弄水来。丫头,用心医治,靖王——靖王——别闭眼,别睡过去。靖王——”
谟樾不想他好,可也不想他死掉啊。
这被他们甩出去的药匣子,哪里还有药医治,这靖王看来也是个火爆性子,这等生死时刻,竟令人将所有药和救治他的东西都扔了出去,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
谟樾正想着,那拿着戟的侍卫,抱着药匣子进来了,还带着那牙齿被打掉的御医一同来了。
谟樾从药匣子里拿出纱带,这纱带可比前世的要粗陋多了,只还算结实,替代了靖王腿上被他们临时捆扎的布带,细看这血肉模糊的小腿上,被砍了的伤口,一根筋卷缩在外翻的皮肉里,那送药匣子进来的侍卫,只看了一眼,便跑出去,呕吐去了。留下的这位,也咧着嘴,眯着眼强忍着看着这伤口。
伤口足有一扎长,这么大的口子,只有钝器才能如此深的刺下去,便是要考虑破伤风的可能。
谟樾从药匣子里翻看了一下,只有一些大黄、黑牵牛、橘红,而在厨房里,她想给沉鸾公主弄些吃食时,看见了有些天麻和雄黄。
她想要这些,用手比划着,给那御医看,那御医却直晃着脑袋,不明白她的意思,一着急,谟樾竟张口说了一声:“天麻——”
这一声,竟然喊出了声。
谟樾惊喜地看着已经进入昏迷状态的靖王,又喊了一声:
“天啊——”
“哦,天麻。天麻有的,有的。”
谟樾激动的落泪,试着又说了句:“黄雄,还有黄雄,黄雄啊。”
“好,好。别急,小姑娘。还有黄雄。知道。小的,这就去找,这里都有的,遍地都是,我们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些山货。”
谟樾净手,他们拿来的蒲公英,谟樾让他们快去烧水,加上盐。
用这种汤水进行皮肤消毒后,便又到药匣子里找,却找不到缝针的针头,谟樾四下里张望,这没有针头可如何缝针啊,也没有线,可她看见了厨房里的羊腿子,便说:“去弄了羊肠,要羊肠,新鲜的羊肠。剪成细条,细条儿的。”
谟樾说着这些,突然看见厨房门后的一根鱼竿子上,竟有一个钓鱼的鱼钩,很粗糙,可却很光亮,定是令这湖水里的鱼儿,吃了不少回勾儿了。谟樾走上前去,取下了鱼钩,放在石阶上打磨了几下,越发光亮,用筷子夹着,对着正在烧蒲公英的火膛上撩烧了几下,那边羊肠也被他们剪好了。
“对不住了,靖王,日后,您可能会有点儿颠了。”
这话,谟樾只有在心里想着,可不敢说出了口。
谟樾扯过两头被自己用木夹子夹着的两根筋脉,在几双想看,又不敢看的大男人面前,一针针,将靖王断了的白筋缝合了起来,接着又在伤口上撒了些天南星、草乌、天麻和雄黄的粉沫,将外伤口,也缝合了起来。
忙活了这一阵,谟樾才看见这靖王的身上,沾满了红土,猜想着这便是在离此不远的山上,才会有这样的红土,他当是在那里与人拼斗时,受了此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