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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喜爱自然,

我能嗅到土地的芬芳,

触摸风的流淌,

思想在海洋里翻浪,

心在天空里展开翅膀,

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看根在发芽,

看云朵飞出了高墙,

大树的枝头上,

结出很多个太阳,

我自由地飞自在地想,

泥土里的虫子正在歌唱,

生命的种子铿锵坚强,

眼睛到达不了的地方,

梦想都画出了图像,

我喜爱自然,

自然的幻想自然的交往,

和谁相处久了,

都会生出根结出情,

唇齿相依,

血肉相连,

亲兄弟一样。

一场春雨过后,三月份全国最重要的两个会议结束了。土地苏醒,训练场泛绿,连西北的风沙都夹杂着土腥泥味。趴在操场上训练的时候我已经很多次触摸到种子尖尖的新芽。空气变的不寒不冷,正在渐渐变暖。班里的氛围也像春天般化冰解冻。先前第一年度兵活动的范围主要是各班,现在偶尔也有人开始串班。路上,楼道拐角,连走廊里都有了许许多多朗朗的笑声传来。同志们都很兴奋,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料峭的春寒又吹了几日,土地变的更加松酥,士兵们也像重新长了力气。在尚班整队下。我们第一次到了自己班的菜地。挖土松地,准备耕种,期待收获。

单位的菜地就在营区内环与宿舍靠近的位置。再具体一点就是家属区周围的地方,出了生活区,再走过一个大大的公共厕所就到了。每个班分到一块。都是方方正正有畦有垄,间隔分明。现在首要的工作就是翻土,尚班带领并监督。班长,副班都先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按照新老长幼,各有分工的原则,其他两名老兵属于替补队员。况且我们新同志生怕自己干的少,所以更不会让两个老兵动手多干。他们负责监督指导,等同休息。

尚班把整块菜地一分为二,自己一半,我和十万两个人一起干另一半,顺利开挖。初春的土地非常的好,很肥沃,很湿润。放眼望去每一个班级都在挖,都在暗暗的竞争和比赛,场面热火朝天。尚班的力气可真是无人能及,吭哧吭哧的一个人比两个人都快。在地方,我也算是干活的好把式了,现在已经累到气喘吁吁。而尚班长却像不知劳累似的,埋头苦干。还默默无闻地任凭两个老兵调侃。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两个老兵看到十万和我挖挖停停,拍肩捶背。知道我们是累了。就想要我们休息一会儿。尚班一听像是怕误了事似的。赶忙制止,一脸委屈地说:“不能,可不能啊!两个老班长你们可以休息一会儿,我们三个可不能休息啊!班长把他们两个交给我学种地,耽误不起啊!别班都快弄完了。你们就别添乱了。”其实尚班有时候也懂得爱护新兵,从分地的任务量上就可看出。他也很爱护班级荣誉,从现在挖地的情况上也可看出。他也是很有责任心的,始终没有忘记对班长的承诺。就冲这一点,我觉得他以往的诸多不是,包括他喜欢剥夺我们休息的时间,都是值得原谅的。他最终算得上是一个可亲可敬的,可爱的人。有些作风值得我们学习和尊重。因为一个为班级荣誉不敢懈怠丝毫,一个为班级利益积极谋划争取,一个把班长的话时刻放在心上讲责任担当的老兵。永远都是可爱可亲可敬的老兵。

和尚班接触久了。我发现越来越有点喜欢他,喜欢他“察言观色”总能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喜欢他委屈求全,知道许多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按副班的话就是说逮个兔子不剥脸,知道给别人留足面子。喜欢他整天乐呵呵,傻呵呵的自娱自乐,也惹人欢笑。这就是老兵的历练,老兵的经验啊,大智如愚,粗中有细。

不过十万却说:“就算尚班有诸多好处,但他很水,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吃相水,吃面条时,别人用碗,他用盆。且不管要不要加菜,呼噜呼噜连面带汤能弄两盆。然后大手一挥抹抹嘴,拍着肚子唱着小曲就颠颠的走到没有影踪,不刷盘子不刷碗的,当甩手掌柜。”看来尚班不帮十万刷碗,引起十万的许多不满啊!

十万接着说:“吃包子的时候,他的盘子里总是层层叠叠摞上几层像个金字塔,拿着醋盐葱蒜就蹲在饭厅门口吃到天昏地暗,直到诺大的饭厅里只剩他一个人,还意犹未尽,不曾吃饱的样子。别人的盘子里有什么好东西,他也不理会别人是不是吃过。只管说你吃不吃?不吃,我吃!”这种情况我也看到过,但是好粮食都是老农民用汗水浇出来的。尚班一点儿也不浪费的精神倒也值得学习。

“他穿相水,他穿衣服总是不伦不类的玩混搭。只一条迷彩裤是自己的,其他的全靠自己捡,别人送。屁股打磨的脏的起毛毛并泛油光。屁股上的两个洞洞活像一副小眼镜,他不补也不缝。上半身的衣服明显是小,遮不住他可爱的肚脐眼儿。帽子也是另一个班长送的,几乎都快朝天卷檐了,他依然戴着,名曰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着老班长。他走相水,喜欢走起路来,迈着八字小方步,两腿几乎都是敞开的。而且班长还说他的外腰带松松垮垮的像根御带吊在肚脐眼儿下方。再看他两手扶着腰带,挺起滚圆的大肚子,许多老兵都说他天生自带领导的派头。就这样他还每天悠哉悠哉,晃晃荡荡,叼根小烟儿衔个牙签儿,心宽体胖的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特别是作为全单位唯一一个能用舌头舔到鼻尖的人。吸引了不少关注,很有明星风范。但每次看到他伸出长舌舔自己鼻子,我除了觉得惊讶外还会觉得好恶心,毕竟不知道他洗过脸没,有没有擦过鼻涕……”十万苦尚班久矣,也是牢骚满腹,有苦难言啊。

尽管很多人都说过尚班很水,我也讲过。但我知道他除了这些之外,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很讲感情的人,起码他对许多班长都毕恭毕敬,很讲规矩,对自己的班长更是如父如母,十分尊敬。他只是对自己生活标准要求太低罢了。对于新同志,对于他认为需要帮助的人,他都会义不容辞,挺身而上。

菜地挖完以后,细土和平整的工作就交给副班带领几名老兵了。尚班主要带着我和十万修补旧畦垄。把旧的土垄重新补土抹平。造出一个结结实实,光光净净,直角直线,底大顶小像梯形墙垛子的东西。尚班突发奇想,要自己设计省工省时标准更高的土垄出来。采用以旧翻新,在旧垄上重新刷泥的方式进行。班长表示同意。

刷泥就得和泥,和泥是需要真功夫的活儿,水多了泥太稀,墙抹的不漂亮。水少了土太干,又根本粘不上墙。所以我和十万主要是提水荫旧垄和保障和泥的用水。我提水回来时,尚班已经找到了一堆非常像样的细土,中间没有太大太硬的土块。只见他在土堆正中间掏出一个像火山口样的窝,让我把水倒进去。连续几桶下灌下去,水就满了。放下水桶后我们各拿一把铁锹来帮忙,毕竟还是劳动经验少,我猛力一锹铲下去,再抬起,整个土堆就像缺了一个口的黄河一样,满满的水顿时顺势而下决堤了。尚班眼疾手快随即堵上。但已经造成很大的黄泛区,水土流失不少。随即我就被取消了和泥资格。十万开始嘲笑我不知道水往低处流的道理。我回敬他:“我更不知道你也有水的品格,如此下流。”

不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十万下手太重,总溅得尚班满身脏水,他也成功的被开除了和泥的资格。这时我并没有幸灾乐祸。我和十万一个被尚班讽刺成只知道读书的穷酸书生,干不了农活。一个被形容成奶油小白脸,根本不会干农活。他更是得意的自言自语:“俺是农家娃,和泥糊墙俺都行,修万里长城还是离不了咱老农民……”一脸无比的骄傲。

我和十万只好知趣的继续提水去,刚要走开就被尚班给叫住。他说:“那个十万,你拿那个大桶,树兵的身体不好就拿小的。身强体壮的同志要从生活上照顾投弹都能晕倒的伤残同志。”我实在不知尚班如此又为何故了?不知道他这是在贬损人还是在关心人,但不管是致福还是招祸,我现在的感觉却是温暖的。转而纳闷为什么自己的那点糗事人尽皆知啊。这都快过去一年了,还能被别人记忆犹新。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不得不佩服,尚班的确是个好的自然雕塑师,干泥匠绝对有创意。把泥巴和的腻腻的粘人似的,看着都舒服。粘在手上也像注入了磁力温温柔柔,软软绵绵的。连班长和几个老兵都自叹不如。这让尚班更加得意了。有点飘的感觉。十万和我早把旧垄墙荫湿了。刚好能开工。班长调侃尚班:“大册,你老家是干泥匠的吧,你家其他的好处没遗传给你,和泥巴倒是天生的。小时候老玩泥巴糊你家小院吧。”

尚班听了还蛮不乐意。好像损他似的。他说:“班长,你可不敢这么说啊,虽说俺爸妈是世代老农民,一滴汗水摔八瓣,但也是让我上过学读过书的。谁不想自家的孩子都能当大官成栋梁啊!玩泥巴能干啥嘛!我们家早住砖瓦房子了,没你说的恁落后的土坯墙。”。尚班一脸的不满。

班长也直言不讳:“就你还想成栋梁呢?我看你就和这软泥巴差不多,糊不上墙时,我再收拾你。”

有个老兵也插话问尚班小时候玩什么?说他不像念四书五经的料。这下好像打开了尚班的话匣子,找到乐趣一样一边挽起裤腿,撸起袖子干活,一边滔滔不绝口水飞溅地说起来了。对老兵有意在套他的话也浑然不知。

“小时候我们家里穷,也没能买什么玩具,别说什么手机,mp3,mp4了。连电视机也没看过几次呢,过年放个红鞭炮都好多人围着看喜的不得了,我们村那一群半大娃啊,就整天骑着个竹竿,小树什么的骑马打仗。小孩子一天都是爬土坑上土墙,整的身上都磨蹭的明光光的。回家都挨打…”尚班像是完全进入了童年的时光里,讲的认认真真,全不理会别人是不是在听。

那老兵又问:“那你是不是拿起泥巴糊过人家小孩屁股啊!”大册马上喜笑颜开了“拿泥糊人家屁股的事谁没干过,那时候我们一群小子淘的很,专门儿和泥往人家小姑娘屁股上糊,有个小女孩还挖我的脸呢。诺,你们看,说不定这还有印子哩!”他抬起满是泥巴的手点着自己的脸,讲的津津有味。或许是干活出太多汗,或许是讲故事过于忘情,真的就顺手抹了一把脸。一手的脏泥抹脸上大半。班长和老兵都笑了,像是达到了目的。

班长还笑着说:“大册啊,你就是个大话精,刚刚还说自己没玩过泥巴,现在自己又暴料你的糗事。”尚班一时没法回答了,明知道自己又上套了,只怪自己没防范。只好一脸无辜的说那是你们非得问这问那,把我都问迷糊了。说完就埋头苦干再也不搭理班长了。班长像是意犹未尽,准备把经常性思想工作做到菜地里(单位规定班长,副班有经常找身边同志谈心的任务,通过谈心摸清单位人员的思想动态。称作经常性思想探底工作)。像副班经常傍晚拉兵十万和我谈心一样。

班长转而问十万和我在小时候都是玩些什么游戏?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是农村长大的,而且和尚班年龄相差无几。玩的游戏都大同小异,糊泥,爬墙,滑河坡,摔纸牌,叠纸飞机和小船,骑马打仗,弹弓,弹珠…我如实回答,有理由相信那些童年欢乐的时光都让人记忆清晰。

十万是四川来的,但也和许多同龄的少年玩的游戏差不多。他说他小时候主要玩丢手绢,踢布包包,腱子,挖坑,水上漂泥片,拣石子之类的。当然还有最辛苦的爬山背苞米,偷地瓜,摘山桃。我觉得这些不应该列入游戏的范畴了。但不能否定劳动有时也是最生动的游戏,毕竟都陪伴着我们的成长所经历,所产生乐趣。班长也讲了他小时候玩的一些游戏,几乎和我们并无太大差别。世界之大,民族有别却让游戏大同小异,都组成中华文化的重要精华。想来并不奇怪。童心是无国界的,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小孩都不讨厌童话故事一样。我忽然想起李白一首诗《长干行》取中间几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小时候的单纯,可爱,痴傻,淘气,现在都是最美好的回忆。骑竹马,弄青梅,都是亘古到如今都没变化的东西!在单位生活,形成独立的这段时间,最有趣的也当数在周五,周六的时候劳作菜地了。每次都欢声笑语,在土地里闹的不可收拾。尚班也总是在这些时候被其它班长捉弄的满身尘泥。他的同年兵总是用一根或两根香烟引诱他,让他肥胖的身体爬树然后看他笨拙的样子发笑。取名狗熊上树。让他一个人把一百多斤的磨盘给翻个面,看他咬牙咧嘴的笑话。取名愚公移山。尚班也总是不知疲倦乐意地这么干。他说这是用自己的力气赚烟抽,不丢人。现在社会不都是靠本事靠劳动立身吗?君不见项羽称霸王,先有定鼎之力,而后破釜沉舟。君不见古时圣贤,多是先隐居清野,后来一鸣惊人。

在尚班眼里真正傻里傻气的人是那些拿着香烟或其它物品逗他的人。他说:“明知道会输,还拿东西打赌才是真的傻到家了,以为人耍猴,其实被猴耍。”尚班有时也很幽默,至少懂得自我安慰。

每一个人眼里都有一个世界。常人的世界里会出现疯狂的人。疯狂人的世界里,有几个疯子才算正常。换一个角度看这个问题,尚班的话不无道理。没有一个兵会真的傻里傻气,每一个人多一些宽容或许世界就真的广阔了。谁都不能随便拿一个人无理取笑。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想法是相当低级的。当然这时的尚班长并不是真傻,其他班长也并不是真无理。

杨树发了新芽,柳树吐了新丝,操场泛绿了,菜地也像穿了新装。开始我怎么也没想到像我们这样一群粗犷的汉子,没有素手巧线也能织出这一地的嫁衣。菜地里的新苗破土而出给了我太多的感动。菜苗的力量,土地的新生在我的心里酝酿了太多的感慨。像自己的希望一样,越苦难越坚强。兵越当,越有劲。单位里什么都得学,学什么也都得学会。正是这样的训练和锻炼,军人才不愧能称得上生产队,宣传队,战斗队三栖明星队伍。每一粒种子都不知道苦,也不知道累,但是到了土地里就能生息。当兵也是如此,在这段时间不知道苦恼,不知道忧愁,只愿意化作一粒种子生生不息的埋在这绿色土地里。期待绽放万紫千红的花朵。

春深之时日渐暖,暖风拂面多出汗。菜地里的作为越来越少,各种果蔬的秧苗越长越好。每次饭后,许多官兵都会坐在班级前的楼道边上晒太阳。一边听营房的喇叭里不停的放着军歌,一边谈天说地。上午,下午我们都是和老兵一样坐在教室里学习专业理论,做笔记,背要点。体育训练时间,各层次同年兵之间展开风风火火的比赛,然后分兵龄层次又相互竞争。热火朝天的练兵好时节就这样开始了。

坐在门前台阶上晒太阳的时候,常江班长总是会给我们讲许多故事来激励我们好好工作,争取取得好成绩,也可以为来年套转士官,评选优秀士兵赚足资格。常班是城市兵,地方就业安置政策落实较好,是为数不多表示要在今年退伍的老兵。他给新兵们介绍了许多老兵的发展前景,像个预言家。我在想或许拥有独特的眼光和见识,就是老兵的智慧吧。

其实常江班长也很想在单位有一番作为,奈何地方的安置政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年底退伍是最明智的选择了。所以他把自己未能如愿的希望寄托在新兵身上。尽管有时候他也说消极话,但在新同志面前他所传授的都是积极向上的。他的生活里也会有充满阴霾的时候,但他所展现给新兵的全是阳光。有深深的感情就有深深的眷恋,有崇高的理想就有崇高的希望。单位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对军人来说单位却也只是人生的一程。有的人走过这一程貌似一无所获,有的人走过这一程却改变人生。常班说他不要新兵们向他学习。他说他就是那个走过军营后有些方面一无所获,但又必须走过这一程才能得到机会就业的人。他说的是真话而听起来却很无奈。就像许多年轻的士兵,在单位里很出色却也摆脱不了农民出身的身份——退伍种地。更别说得到安置上班的机会。尽管有些人的条件没有他优越,尽管他因为条件优越而没有必要在部队长期服役,但没有一个人会因此忌妒他或鄙视他。因为这就是现实,这也是奉献。

我只想说“城市兵,农村兵,革命思想一样红。铁饭碗,金饭碗,撸起袖子一样干。讲付出,讲贡献,参军报国都是奉献。干三年,干五年,当兵打仗不分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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