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争养母亲只为钱
石金柱原本都以为大舅子金喜财真正是来看望他，陪他说说话，帮助他驱赶孤独和寂寞，没料到吃完饭后，他竟然才说出来这儿的真实意图。
“我就说你哪有这样的好心专门看看我，原来是到我这蹭吃蹭喝还要我帮忙啊？”石金柱没好气地说，“你又遇到什么事了？”
金喜财将胖墩墩的身体在椅子上拧动了一下，脸上堆着笑说：“姐夫，也没啥大事，你看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我想把我妈接到我家过一段时间。”
“那这好事呀，你直接去和妈说不就可以了吗，跑到我这儿说什么呢？”石金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但不直接挑明，他不想掺和喜梅娘家的那摊啰嗦事。
“我去和我妈说了，她也愿意到我家过年，可是喜贵两口子死活不愿让妈走，非要把妈留在他家。”金喜财有些气愤地说，“都是儿子，凭什么他们非要霸占着妈。”
“只要妈愿意，她自己到你家不就可以了吗？喜贵还能拴住她的脚啊？”石金柱反问他。
“他是不能把妈的脚拴住，可是他会到我家吵闹呀，那不是给妈心里添堵嘛，我不是担心让妈心情不好吗？”金喜财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说，“他们也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你在家里是老大，你可以拿出老大的样子来嘛，只要你是真心孝顺妈，妈也会帮你说话的呀！”石金柱说。
“我哪还敢谈什么老大呢？他们三个小的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老大来看待，你是知道的，喜贵最不是玩意儿，动不动就举胳膊弄腿的，以为自己多厉害，还想打我呢！”金喜财越说越气愤，眉头都凑到了一起，胖嘟嘟的脸都涨红了。
“你难道没长手啊，就拖着手给他打！你不能打他呀！”
“这不是怕人看笑话吗，总不能自家兄弟打起来吧。再说要是我把他打坏了，花钱不说，说不定还要吃官司坐牢。要是我被他打了吧，搞到医院去，人受罪不说，还懊恼得要死。我就是看他小，处处都让着他，可你看看，他越来越不像话，一个劲儿地独霸着妈。”
“妈在喜贵家里住，只要她住得开心舒服就好了呀，你说咱们做儿女的孝顺老人，不就是让老人活得畅快吗？你干嘛还非跟喜贵较这个劲呢？”石金柱明明知道金喜财想把母亲弄到家里的真实目的，但也不点破，开始劝他放弃这个念头，“妈在喜贵那住，你要想尽孝心，买点她喜欢吃的东西送过去就好了，大年初一的时候你再过去给她拜个年，或是请她老人家到你屋吃顿饭，我想她应该也会很开心的，也不用非要妈住在你家。”
“姐夫，我不还是老大嘛，年年过年的时候，妈都不在我家，村里人在背后都指指戳戳，不也让我脸没地方放吗？”金喜贵依然在找各种理由证明他需要在自己家里好好地孝敬母亲，就好像母亲不在他家住着过年，他就会成为一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孙似的。实质上，当年不论母亲如何央求他，让他顶着家门帮她一起给三个弟弟娶了媳妇再分家，他却坚决而无情地拒绝了母亲的苦苦哀求。石金柱到今天还能记起他当年说的话“妈，你总不能把我当牛马使吧，我要是帮他们一个个娶媳妇，我自己的媳妇孩子还有啥好日子过呀，哪天我才能熬出头呢！”
想到这里，石金柱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一幕幕往事，说起岳母，还算是他的启蒙恩师呢。当年岳母是村里小学的民办教师，教学认真负责，对学生和蔼可亲，特别喜欢聪明好学的孩子。他读书很用功，深得她的喜欢，只是因为家庭太贫困，初中毕业就辍学帮助父母务农几年，然后外出打工。等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为他张罗婚姻，当时喜梅因为留在家中帮助母亲做活，岁数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出嫁。现在看二十五六岁的女孩不算大，但在三十多年前的农村，二十六岁的金喜梅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大龄剩女了。倒也不是没人给喜梅说亲，但她总说要帮着母亲多做两年活，其实是说亲的中间没有她能看中的小伙子，轮到石金柱父亲托人来说亲的时候，她根本不在意石家的贫穷，满口答应了。
“嘴长在别人的头上，你管别人嚼舌头干什么呢，再说了，孝顺不孝顺，妈心里最清楚，只要你自己做事问心无愧就好了。”石金柱说，“老话说得好，’善欲人见非真善，恶惧人见乃大恶’，咱们行孝心，不用做出来给别人看，实心实意对妈好就行了。”
石金柱说这话，如果金喜财稍微有些羞耻心的话，他就该不好意思往下说了。但是为了私利，他把另外两个弟弟也拉出来，对着石金柱说：“我们当然是实心实意对妈了，不光我看不惯喜贵，喜宝和喜富也是满肚子怨气，他们都找我好几回了，让我来请你去评评理，主持一下公道，以后不能让喜贵一个霸占着妈，让妈在四家轮流着过。”
石金柱心中非常鄙视他这种想法和行为，如果不是岳母退休前转为公办教师，每个月有几千块的退休费，估计他们四个比山家的三兄弟好不到哪去，现在看着岳母跟着喜贵生活，他们忌恨岳母把钱给了喜贵，于是都想把岳母弄到家里，也好把岳母的工资搞到手。
“你们怕不是真心要孝顺妈吧！我看你们是惦记着她那一点工资吧！”石金柱终于忍不住把他们的真实目的说出来，接着继续说，“你们这事我问不了，有妈在，她自己做主。她愿意到哪住就到哪住，她的工资愿意给谁就给谁，反正我不会去想她一分钱。”
“姐夫，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呢，谁说我们想要我妈的钱呢！”金喜财涨红着脸辩解说，“我妈她偏心，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当初我是老大，为家里出了很多力的，可我结婚有了孩子后，妈硬是把我分家分出去了，我是说等他们几个小的娶了媳妇以后再分家，可她嫌我老婆孩子不干活光吃饭，我不也是顾全大局分家出去了吗？”
石金柱听他说话，越听心里越来火，没想到他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明明是自己怕拖累闹着要分家，现在反咬一口，说是母亲把他扫地出门，仿佛他受了委屈一般。石金柱觉得和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也懒得再和他谈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直接对他说：“我和你说，你要想真正地孝顺妈，就拿出实际行动来，不论她住在哪里，你从物质上和精神上都去满足她，到时她真看到你的好，自己要去你家的时候，喜贵不同意你再来找我。”
“你是不知道呀，这些年妈跟着喜贵过，喜贵两口子给她灌了迷魂汤，她老糊涂了，根本分不清谁好谁坏的。你看喜贵那个媳妇，谁不知道她好吃懒做，还自私自利。要不是妈手里有工资，她早就把妈赶走了。”金喜财还不死心，继续说着喜贵两口子的坏话。
石金柱也不是不知道喜贵的媳妇不好，但他清楚岳母为什么愿意跟着他们过日子。岳母早年守寡带着五个孩子，一边做民办教师，一边还在家务农。当年他读书的时候，经常看到岳母放了学就急匆匆地往家跑，回家以后就下地做活。其他的老师还经常找学校岁数大一点的学生去他们家帮着干农活，但岳母从来不喊学生去她家帮忙干活，而只是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劳作，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又一个个给他们娶了媳妇，但当时的工资较低，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是真心孝顺她的，所以她独自居住了几年。
后来岳母退休工资慢慢涨起来了，喜贵两口子花言巧语又哄她和他们住在一起了。岳母的年纪越来越大，她也清楚喜贵两口子是贪图她的钱财，但她并不介意，反正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管他们内心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只要能好好待她就可以了。其实岳母很聪明，她对喜贵两口子说：“你们两个对我好点不吃亏，你看我老了也花不了几个钱，你们把我养得好好的，我多活几年就帮你们多赚几年钱。我现在还能走能动的，就是将来躺在床上不能动，你们好好养着我，也比你们养猪挣得多，而且还能落到一个孝顺的好名声，你们说何乐而不为呢。”
正是看到母亲带来的好处，喜贵两口子，特别是喜贵的媳妇，即便心里不乐意和老人在一起生活，但还是努力照顾岳母，唯恐这个摇钱树移到其他三个大伯子家。石金柱心中非常清楚，如果岳母怀中没有“红枕头”，肯定会夜夜无眠，悲惨万分。
“如果妈把怀中的那个’红枕头’留在喜贵家，你还要不要把妈接到你家呢？”石金柱盯着金喜财的眼睛问。
“什么红枕头呀？”金喜财疑惑地问。
“就是妈的退休工资。”石金柱见他不知道红枕头的故事，就直接说出了红枕头是什么。谈到红枕头，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老人养了几个儿子都不孝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她缝制了一个红色的枕头，里面塞了一块砖头，沉甸甸的。她故意做出特别看重这个枕头的样子，出门的时候都带在身边。没过多久就引起儿子们的关注，问她里面装的是什么。开始的时候，她故作神秘不告诉他们。后来才告诉他们自己在挖地的时候，挖到了几根金条，把它缝到了枕头里。儿子们知道以后，争相孝顺她。等她死后，都来抢那个枕头，谁知扯破以后，发现都被老娘骗了。故事里面的红枕头是假的，但岳母的红枕头是实实在在的真东西，只要岳母活一个月，枕头就会鼓一圈。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四个儿子才要争抢她。
金喜财见石金柱一针见血地挑破他的真实意图，也没有啥说的了，很失望地对他说：“姐夫，你不要小瞧人，我们就是想把妈接过来过一段时间，你看你还这样说我们，我也不好再讲什么了。反正喜宝和喜富是不会和喜贵善罢甘休的。”
“你们不想她的退休工资好呀，就算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石金柱笑着说。
正在这个时候，大嫂子笑嘻嘻地走过来，对着石金柱高声大嗓地说：“金柱，你还听说呢，国家要从咱们这儿修铁路了，我家和你家的田都可能要被征用了。”
金喜财看有人来闲聊，也就告辞回家了,石金柱也没有挽留，又和大嫂子聊开了。
